“起初自然是不知道的。”凌清清没好气地白了这个平日极为大方的恩客一眼。
扯了扯披着的红色纱衣，露出一截香肩。
“你不是问我为何从未曾与你欢好么？这便是原因。”凌清清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下，再次把纱衣披好。
“世人都说安婉儿是锦京出挑儿的贵女，可我认识的安婉儿却是个淡薄的人，淡薄到残忍。”
凌清清抬眼看了眼冯秦那张脸，都说这人是锦京纨绔的范表，可如今她觉得，这人倒也没有那么不堪，至少这人，从来不给女子不切实际的妄想，也从未曾强迫女子。
顿了顿，凌清清继续往下说：“起初她出手很大方，也不过分。”
“她很有文采，故事也说得很有趣，每每都能逗得我开怀，时间长了，对她和别的恩客，自然是起了些不同的心思。”
“妈妈让我接客当日，她还直接把我包下，让我不用伺候别的客人时，我是高兴的。”
“可是那天起，我发现了她的另一面，她比在这花楼里的大多数客人要来得可怕。她买下我的第一夜，我整个后背，都是麻木的。那些痕迹，就算是用上最好的伤药，也需要整整半个月之后才消失。”
凌清清想起那时自己的无助，她是想逃的。
可是她一个花楼出来的女子，就算能自己赎身，离开了花楼，上哪儿都是会被人瞧不起的。
那人大概也是看穿了她的懦弱，所以才越发的过份吧！
“后来我遇到了你。”凌清清看向了冯秦，眼角处不自觉地滑下两颗珍珠，“你很好，却又很不好。你从不给楼里的姐妹妄想，自然也包括我。”
“但是却也给了我一棒子，让我知道，靠别人我也是无法离开的。”
“大概在三个月前，安国公府和长公主府，开始操办婚事，她来我这儿的时间变少了，我松了口气。”
“那天，约莫是子时，她来得突然，只说会带我离开锦京，会为我赎身。我们会如普通夫妻一样，和和美美的生活。”
凌清清说到这儿面色古怪极了，停顿了好一会，似是认命了般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命运跟我开的玩笑，在我对未来有了希望的时候，我在那天发现了，张公子是个女儿身，而且还是锦京有名的贵女安婉儿。”
冯秦目瞪口呆，这安婉儿可真的是害人不浅呀！命运也像是跟凌清清玩了场游戏一般。
“清清，这最多只是骗了心，那财是怎么回事？”花妈妈清了清音，声音往上扬了几分。
她自认对楼里的姑娘算得上厚道，该给到姑娘手上的银子向来不含胡，凌清清稳坐醉梦楼花魁那么多年，手上的黄帛之物定然不是一笔小数目。
她千盯万瞩，这些银子，除了自己，谁都不能说。
可这楼里的姑娘，没一个省心的，无论离开时，说得多好听，最后灰头土脸回来求她收留的可多了去。
“我知道她是女儿身，可是在这花楼里我是真的看不到希望了。妈妈，我是想离开的，可我又不想自己一个人离开。”凌清清坐到铜镜前，拿起梳子，轻轻梳理披在身前的青丝。
“二月十二日，天微亮时，她差人跟我说，已经在云城打点好，让我收拾东西，夜里便会接上我离开。要知道那日天还微亮，便已经喜气洋洋，我自然是知道她要出嫁的。”
“我本来是不信的，所以设法见了她一面，得了她亲口应允，我才信了，我把藏银子的地方告诉了她，等着她给我赎身，离开锦京。”
可是她没有等到，夜里等来的是，安婉儿的死讯。
她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相像中的那么伤心，反而是松了口气。
并且第一时间是去看自己的小金库，最后发现里面，自己小心珍藏着的银子和珍宝，不奕而飞了。
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不只男人是大猪蹄子，女人也是。
“你这死丫头，她说你就信呀！还把藏银子的地方告诉她，要离开也不跟妈妈招呼一下，怎么？妈妈平日里对你刻薄还是怎么样？”花妈妈怒了，自认为是个厚道之人，姑娘们要赎身，自己也从来不为难。
到头来，人家防的，居然是自己。
这可真是剖了她的心窝子。
纤细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拧起凌清清的耳朵。
“妈妈，清清错了，快放手，耳朵要断了。”凌清清凄凄地喊道。
“妈妈，清清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没跟冯少爷说呢！”看到花妈妈不打算罢休，凌清清连忙改口道。
她这话一出，花妈妈果然放开了拧着她耳朵的手。
抬手揉着耳朵，凌清清这才松了口气。
人是一下子躲到了冯秦的身后，给了他一个让他自己意会的眼神。
可惜此冯秦非彼冯秦，压根没有接收到她眼神的含义。
倒是全程跟着的有才，机灵地拿出几张银票，放在花妈妈手里。
“花妈妈，我们少爷极为喜爱清清姑娘，这是孝敬您的。”
花妈妈看清银票上的数字后，眼睛笑得眯起，“冯少爷向来大方，我这就差人给你备好茶点。清清，你好好伺候着。”
扇子一来一回地摇晃着，花妈妈扭着丰腴的身子离开。
离开时，还识趣地带上了门。
“你们这些高门贵户，女儿家出嫁前，都会学习管家。”凌清清放下揉耳垂的手。
“安婉儿曾经说过，她活在一个骗局里。”
点到即止，冯秦也不为难她。
“多谢凌姑娘。”冯秦致谢，这位凌姑娘也是个妙人，身为花楼女子，最后被另一个女子骗了财色。
“冯公子，不用谢。”凌清清勾了勾唇，红唇轻启，唇珠娇艳，声音轻柔。
唇角微勾的角度，冯秦眼神紧宿，自己脑中挥之不去的唇形和嗓音，对上了。
“看来冯指挥没有告诉过你，越是漂亮女人说的话，往往不可信呢！”
烛光一暗，后脖子处一麻。
他还没来得及做防备，便没有了意识。
失去意识后的他并不知道，醉梦楼的今夜，尤其热闹。
楼内再次恢复灯火通明后，林颜只想自己从来没有清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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