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依旧感到寂寞 第55章 57-夜谈

作者:爱冷的风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4-04-10 05:2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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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从花河回来,已经是日落时分。小五先去营房简单冲洗了一番,换了干净的衣裳,就来看程晓晓。

程晓晓看着小五布置着晚餐,“小五,你是不是给我订了一个表格,什么时候午休,什么时候吃饭都写在上面,一分钟都不能错。”

小五笑得大方,“哪有啊,我可没有那权限。不过我听医院的老中医说,人按时作息,三餐规律,对身体也好。我开始还不怎么信,后来我亲眼看到了一位老先生,竟然和我们很不一样,头发都白了,脸色却鲜红鲜红的,就像一位老神仙。我就想,咱们也按照人家现成的法子试试,说不定也有益身体呢。”

“奥,还有这事啊,不过真的有用吗?”

“怎么会没用呢。”小五把煎好的汤药端给程晓晓,“又不是什么金贵的法子,咱们慢慢来,试一些日子,若是没效果,咱们就弃了不管。我还要去医院把那个老头子臭骂一顿,给您出出气。”

程晓晓被小五逗得花枝乱颤,小五放下心来,看程晓晓一口口喝着药,随手把一碟葡萄干送到程晓晓眼前。

“小五这药和之前怎么不一样,好像没那么苦了。”说完程晓晓捏了一粒葡萄干,放到嘴里细细嚼着。

小五心里撇撇嘴,自然不一样啊,都换了快一个月了,您才发现,不容易啊!可老中医说饭前不宜争辩,小五看着程晓晓已经消肿了的眼皮,小心地问,“早上好好的,怎么就闹起来了。老大最近事情多,脾气难免不好,你莫要在这个时候招惹他。他惹恼了你,你也要学聪明一点,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再好好想个法子讨回来就是。”

“我看前院一直没什么动静,怎么会还没开完?”程晓晓转移话题。

“呃,是呢,估计得很晚,听说盟部都准备酒席了,开完会估计还要留大伙吃吃饭,喝喝酒。”

程晓晓吃着鱼肉丸子汤,拿着勺子舀着上面几粒鲜绿的香菜,“小五,听说以前的徐将军,还经常请外国的舞娘跳舞给大伙助兴,你说今天咱们这会够不够规格,有没有可能。。。”

小五一脸黑线,赶紧摇头,“程姐,你切莫说这话,让人听到了,我小心又得去跑。。。”

程晓晓这才反应过来,怎么去送趟果子,回来衣服还换了,她眼珠子骨碌一转,来了兴趣,“你们老大今天罚你了?怪不得你刚才走路有些奇怪呢,说说他为什么罚你?”

小五心里暗暗叫苦,暗想程晓晓这性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改改,专门爱揭别人的伤疤啊!

可,他是谁?跟着梁老大混的人,于是他三下五除二就编出一个因为她如何挑食,不好好吃饭,梁老大昨天发现后勃然大怒,狠狠罚了他的故事。他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程晓晓瞪着眼隐约想起来,昨天夜里,自己醒来的时候,梁老大的确问起过这事,想来小五说的也极有可能,更担心自己把药偷偷倒給凤凰树的事东窗事发,她赶紧扒拉几口香煎牛柳,又殷勤地劝小五,“这些菜我根本吃不完,咱们不能浪费啊,你陪我一起吃吧,就当监督我了,就跟之前一样,这样吃饭才香。梁老大以后问起你,你就说我让你陪我的,让他找我就行了,保证不再让你受连累。”

小五看她说的倒有几分真诚,心里多了份感动。有时候,程晓晓心思其实挺简单的,像个孩子一样,别人怎么说,她都愿意相信,还很贴心地替别人着想。可眼下她说的虽好,他却不能这么干。别的不说,他下午生生顶着日头跑了20公里,肚子里能吃下一头牛,桌子上的这点菜,他配三碗米饭一口气就能吃光,肚子却还不到两分饱。不现实,根本不现实啊!

他咽咽口水,谢绝了程晓晓的提议。

程晓晓却还不死心,她仔细聆听,“嗳,小五,你听有音乐声?他们开完会了,庆祝也要开始了对不对?”

小五心里一惊,咒骂着前院盟部那几个废物,也不知道关着点大门,离了这么远,还听到那边的吵闹,面上他却风平浪静,拒不承认,“哪有啊,真要有,我肯定第一个知道啊。可能是附近村子里有什么喜事,你嫌吵,一会睡觉就关上窗户,他们顶多闹一会,就停了,不会太晚的,你不用放心上。”

程晓晓见他如此,只讪讪喝着汤,不说话了。

等程晓晓要休息了,小五房前屋后仔细检查了一遍,最后还真像模像样地替她关上了窗户。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不少,外面是小五站警戒,程晓晓困得厉害,索性也不去想什么音乐声,几分钟后,她呼吸渐沉。

小五听里间没了动静,急忙跟前来接替他的卫兵低声交代几句,就急匆匆赶往前院。

前院的宴席已经开始。这场会开的艰难,几个跟盟部不太对付的老大一整天都脸色阴沉,不过这次北谈,盟部是一个整体,敲定了符合盟部大多数人的事项,极个别的反对意见也就自动无效了。不过梁铮还是在最后关头,私下答应给他们一些额外的补偿。所以,待所有老大签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梁铮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与会的所有人也都松了一口气,这几个月,他们拼了命般赶作业,追项目,早就累得脱了几层皮。今天,大伙也都默认,应该痛快地喝场酒,听听外国美女唱的带劲曲子,好好松快一番了。梁铮原本想散了宴席就回去看程晓晓,运气好的话,还能赶在她睡着前陪她说一会话。可眼下大家对寡淡的宴席,眼里竟满含着期待,梁铮也一眼看懂了,当即叫人去当地最大的夜总会请了人来表演。宴席中的众人也来了精神,热切地互相祝酒,再借机开起半荤不素的玩笑,梁铮也由着他们胡闹去,接下来总要发生点什么事,他也习惯了。

直到半夜,前院的宴会厅,人已经散去大半,剩下几个脸皮厚的,终于开始上演各类不宜的画面。梁铮喝下桌子上最后一杯酒,陪到宾客尽欢,才施施然离场。等在外面的小五赶紧跟上来汇报,“不到9点就睡了,晚饭吃了小半碗米饭,临睡觉前还喝了一杯甜牛奶。睡得很安稳,没提别的。”

梁铮忍住失落,迎着一地银白,进了自己的书房。

站在她的床头,梁铮就着月光陪了一会熟睡的人。可他终究是喝了酒,身上还沾了混合了香烟和香水的味,她定是不习惯的,梁铮只好去沐浴,换身干净的衣裳,再来陪她。

盟部的条件比花河好得不止一个档次,连他的由原来的副营长办公部改造出来的临时办公区都安装了美国进口来的恒温花洒,原先的盟部并不缺钱,甚至还算得上阔绰,比起周边当局控制区都毫不逊色,即便这样,国盟还不肯把种植鸦片换来的美元,拿出来分给各地盖所学校或者医院。国盟为自己选了一条看不到前途的路,还不愿意回头。直到别人拿着刀斧破门而入,身后除了瞠目结舌的小弟外,竟然连一个站出来出主意的人都没有,最后徐将军借着车祸暗算,假死逃遁,卷走国盟多年的家业,跑到南美的国家继续快活,留下眼下一个庞杂无序的烂摊子。

好在,这一切该结束了。

梁铮舒展开自己的额头,换了一身浅灰的常服,重新回到书房。不料,正对上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朝他这边看着。

“是不是我吵醒你了,才12点,你继续睡吧。”梁铮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平稳,不致吓跑床上的人难得的好眠。

程晓晓摇摇头,“我睡醒了,就不容易再睡着了。开完会了?”

梁铮点点头。

“看来会开的不错,梁老大眉角都打开了,真不容易。”

梁铮谢过她的客套,一边开了小夜灯,然后找来张木凳,坐在床边,温柔地看着她。

程晓晓却不习惯这样的注视,“如果,梁老大有事想分享,我乐意当个听众,不如我们去院子里,你想说什么就放开了讲,我慢慢听。”

梁铮犹豫了一下,见她脸色比昨天好了不少,才点头,“好。”

两人来到门外,程晓晓坐在一张木凳上,怀里抱着披肩,梁铮坐在她身旁的不远处,明月朗朗,凉风习习。程晓晓安静地看着头顶的玉盘,等身旁的人自己开口讲。

梁铮从一粒糖果开始,讲起了自己的童年,讲起自己从未蒙面的父亲,但跳过了身份隐晦的母亲,他宁愿将那个高贵的称呼送予那个养育自己长大的姆妈,他讲起母亲独自养育自己的艰辛,日夜辛劳供他读书,为他祈福,讲起母亲病逝,讲起他心里的遗憾,讲着他心中花河的未来。

那是一段算不上幸福的往事和一段惊心动魄的奋斗史。程晓晓安静地听完,怎么说呢,和她之前预想的差不多,换个名字,换个地点,就是另外一个似曾相识的故事。梁铮讲完,看向身旁的人,真实的经历远比他今天讲出来的血腥,暴力,所以并不适合这个时候分享给看着月亮的她。他努力把自己人生里最平静最幸福的部分,摘出来,再剔除一些惊心动魄的片段,配上今晚的月亮,才终于勉强算得上和谐了。

他很满意程晓晓的反应。

“你呢?小时候过得艰难吗?有没有遇到过让你心动的人?”梁铮极小心地开口。

程晓晓平静地摇摇头,梁铮刚要松一口气,就听程晓晓继续道,“在孤儿院的时候,条件不算好,但是那时候所有孩子都不在乎,有一位妈妈对我们很好,很用心地疼爱我们,所以也算不上艰难吧。”

梁铮微微失落。她刚才的摇头是针对第一个问题的,第二个问题,她还没有回答。

“那后来呢,在养父母家里,长大后呢,有没有觉得不一样?”他想起花河她画的那幅简笔肖像画,就嫉妒,就忍不住猜想,她当时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画完那副画,她脑海里回忆着什么,又憧憬着什么,他急切地想弄清楚这一切,甚至想要跳过她贵为大小姐的那一段,直接从和那个男人相识的时候开始。

这一天,他都沉浸在这种强烈的情绪中,难以自拔。哪怕在他夜里翻看地图的时候,甚至是在今天的会议上,他脑海里都不禁构思出他们相遇的情景:女孩撑着雨伞,在漫天细雨里的法桐下走过,迎面和骑着自行车的少年相遇。他溅起的水花弄湿了女孩的裙角,她微微嗔怒,他带着歉意地回头,她惊诧于那张青春激扬的少年模样,他被雨伞下女孩温柔又可爱的模样迷住了眼,他们都在那一瞬间心动,凝望,然后一眼万年。。。

他被自己臆想出来的画面激怒了,突然揉皱了手里的地图,甚至在一个当家提出反对意见的时候,突然把手里的谈判方案揉成了纸团,那个当家也没料到梁铮的反应会这么大,当即不敢发声了。会场一时有些混乱,大家都噤声,等待梁铮的反应。好在,他只是沉默了一分钟,然后从自己的情绪中走出来,客气地表示,今天的大会,所有人都可以发表意见,至于刚才的争议项,一会他们单独面谈,大家才暗暗舒了一口气,因为刚才他们分明从梁盟长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机。

梁铮回到眼下,期待着他早已揣测千百回的答案揭晓。

程晓晓平静地开口,“自从我捐出那颗黄色的石头,我就感觉到周边的同学、老师看我的眼神不一样了,他们一定在背后议论过我,但是又不肯当面跟我说清楚。直到后来,一个同学才忍不住,对我说,她听中心城的一个同学讲,我那块石头能换城中一套房子,我听完告诉她,现在房子也不没多贵吧。那同学,被我吓了一跳,说,她还真特意问了那位同学房价,人家告诉她,一平米也就够我们大学从大一读到毕业,再来个2轮吧。我没交过学费,也不懂到底是多少,就又问她,那我们一年交的学费到底是多少,她说,她家里是卖了6只羊凑齐的,我又问,那一只羊多少钱,她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就走开了。”

梁铮忍不住都笑出了声。

程晓晓有些不好意思,嗔怪道,“你别笑,我小的时候在孤儿院里,什么也不想,就想下一顿饭吃什么,当然没机会见到钱啊,到了养父母家里,家里的保姆会买好家里所有东西,上学有司机接送我。便总是缺了一个机会。”程晓晓有些无奈,“过年过节还有人给我带来很多礼物,我房间都放不下,也难得遇到自己真心喜欢的,就懒得拆了。偶尔我拿一件出去,小伙伴们也大多数没见过,怕弄坏了,不肯和我一起玩。也就几个固定小伙伴肯带我我玩,可是他们待我又跟待其他小伙伴不一样,我也不喜欢他们两张面孔的样子,就不喜欢跟他们玩了。你说我是不是也挺可怜的?”

梁铮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嗯,是有那么一点。”

程晓晓终于洗清了自己的冤屈,继续道,“后来,我遇到一个。。嗯。很厉害还比较合得来的人,我就问他,一只羊大概要多少钱。他也被我问住了,”程晓晓脸上带着淡淡的得意,“不过他想了一个法子,帮助我解了这个惑。”梁铮忍住心中的疑问,听她继续道,“他的法子也蠢得很,我们去食堂买来一份葱爆羊肉,然后我们把里面的肉一块块挑出来,估了重量,然后一点点反推,做这道葱爆羊肉,用了多少肉,除去加工费和利润,得出羊肉大约多少钱一斤。哈哈。”

程晓晓笑得开怀,梁铮却心疼她,因为,那个人,也是五谷不分、只会掉书袋的富贵公子,这样的人怎么懂得照顾她呢?他会洗手为她煮一碗好喝的牛肉汤吗?他知道她爱吃什么果子吗?他知道她对他的思念吗?如果知道,为什么不多来看看她,而只会留她一个人默默伤怀呢?

梁铮默默抚摸她额角的头发,程晓晓意犹未尽地继续,“直到后来,我第一次去菜市场,发现有卖肉的,就去问卖羊肉的老板,谁知竟然比我我们推算的多了不少。等他回来,我就把这件事讲给他听,他却说这也不能怪我们,我们学校的食堂,有补贴,卖给我们的价钱是没有利润的,这种事我们怎么预料的到呢。”程晓晓眼里闪着月光,看向梁铮,“怎么样,是不是我的这一段,比你的有意思多啦。”

梁铮五味杂陈地点点头,“过家家一样的故事,有这么好玩吗?”

程晓晓却恼了,“什么过家家,我一个月的时间就学会了收拾房间,换垃圾袋,洗衣服,还有做饭,辛苦的很呢,哪有过家家轻松。对了,你说起过家家来,我又想起来小时候一件事,那时候我刚到父母家,没有朋友,就追着和院子里一群孩子们一起玩,他们玩过家家,正好缺一个小孩,原本是想找个洋娃娃假扮的,我就自告奋勇说我会演孩子,我那时小,又长的矮,他们是七八岁的大孩子,就同意了。我们玩的可开心了,他们喂我吃饭,给我洗脸,还给我换尿布,当然尿布是假的啦。后来晚上回家,被妈妈知道了,妈妈什么也没说,只让保姆妈妈带我收拾干净了,才允许我吃饭。饭还没吃完,电话就打来了,那两个扮演爸爸妈妈的大孩子的家长跟妈妈一直道歉,还说要带礼物看我,妈妈什么也没说,也没让他们来。以后,我就再也没玩过过家家啦。”

程晓晓带着遗憾和幸福,淡淡地笑着。梁铮却忍不住想起,昨夜,花河遇袭的事。他现在才发现,自己漏掉了最重要的一种可能,就是她的父母。北面为促成今天的和谈,投入那么多的人力和心血,苦心布局多年,所以,还有谁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带走她呢?如果真是她养父母,这件事就不好办了呢。

“想什么呢?”程晓晓在他眼前挥挥手。

梁铮回过神来,抓住那只捣乱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在花河怎么没见你这么贤惠勤快,那你为什么喜欢做那些杂乱的事?你没想过去找一份喜欢的工作吗?”

“是个好问题。”程晓晓谈意正浓,坐直了身体,“毕业后,我也随便投了几分简历,你别说还真有人打电话,让我去面试。我觉得自己挺幸运的,就一个人去了,连简历都没带。人家让我做的事情很简单,我觉得没问题,就同意了。至于薪水嘛,我也不懂,就说你们先看试用期我们处的如何,到时候,如果你们满意就随便开点,不满意我走就是,都好说。谁知第一个月,我领完薪水就跟我同学联系,请他们吃饭。我怕请完客就没钱了,还特意让他们选了一家便宜些的,谁知她们听完我的事,说我这样的工作,正常情况也就3千块,我赶紧让她们帮我查查工资卡,发现里面是4万。他们一个月就给我发了4万块。我也吓坏了,还特意问公司是不是给我发错了工资,多发了一个零。财务大妈笑着说,没有,他们发工资时也怕弄错了,还跟办公室核对过,是这个数。从那以后我就辞职了,明明一份3千的工作,交给我就得花4万,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我都受之有愧,而且还占用了一份真正需要这份工作的名额,我是没脸继续下去的,对谁都不公平,对不对。”

梁铮点点头,心里的阴云又多了一层。

原来她所经历的悲苦,皆是别人仰望都不能得的甘甜。

而她所经历的甘甜,却是他心里涩不可耐的苦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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