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铮有些恍惚地下来楼，正好与寻他来的梅黛撞了个对面。梅黛在拍卖厅没等到人，就知道事情不好，便急忙退出来寻找。她先挑了那些布置浪漫又花哨的地，寻了一遍，都扑了空，才厚着脸皮上楼来。
见到梁铮，梅黛有些很铁不成钢地埋怨，“被人赶下来不亏，要是我也得出来这口气才能睡得着。”
梁铮没有解释的欲望，只惨淡地道，“下午的包间还有吧，给我送两瓶好点的酒。”
梅黛有点为难，“就是晚上呢，下面会有些吵，就怕你要嫌弃，不如我再给你开一间，就在隔壁，你也放心。”
她都要走了，自己还怕哪门子热闹，梁铮摆摆手，“就上午那一间吧，我去休息一会。”
“我再给你送点吃的，你别光喝酒了，伤身。”梁铮麻木地不想做任何表示，梅黛转身亲自去安排。
梁铮觉得自己心累的厉害，比刚接手国盟连轴加班熬夜的时候都要累的多，路过大厅，里面人并不多，他随意找个了座位，坐下。耳边地音乐躁动且热烈，梁铮揉揉眉心，自动屏蔽了那些，他只想闭目，彻底地休息一会。不过很快，大厅里地音乐渐渐切换了舒缓些的音乐，在梁铮的耳边成了引人好眠的白噪音。
梁铮凝神，脑海里却混沌一片。一些碎片在那片高远处旋转，碰撞，他巡营回来，第一次见到小五迎着她进了大院的外门；他在前院议事厅和掌事们开会，她鬼祟地缩在一旁偷听；那一夜大雨，她奋不顾身去看她刚种下的菜苗；她吃不惯军营的食堂，小五去村子里寻了老阿妈单独给她开小灶；她第一次发烧，拉着小五不让走，嘴里还蔫蔫地说着谁也听不清的胡话；她种的菜收获了，她兴冲冲给他送来她腌制的小菜；她因为那种疼，哭闹了半夜，他被吵得睡不着觉，对她发了脾气，她那张脸挂满了委屈，他突然不忍心，去了南边的医院买来一瓶极贵的止痛药；
不过是去年的事，可梁铮却觉得竟然那么久远了，远到都有些模糊，可他却倔强地想要抓住，不让它们被那片混沌撕碎，吞没。
思绪在这里断开，梁铮猛地张开眼，耳边的音乐依然平缓悠扬，一位侍者谦卑地站在他身旁，“先生，您好，那边一位先生让我转交您一张名片。那位先生在11号包厢等您。”梁铮打量着侍者，手上并没有可疑的老茧，他接过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小女孩，大约7、8岁的模样，梳着两条复杂的辫子，站在一栋别墅前，怀里抱着一个球，正在逗弄着草地上的小白狗。梁铮看着照片上女孩的脸，那眉眼间是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是程晓晓。这样的认知突然闯入他的意识，想不到他们连一天都不想等了。他冷笑了一下，直立起身，收好照片，随侍者去了包厢方向。
包厢里，一位年轻男子笔直地坐在沙发里，肤色是这里男子少见的白皙，十指环扣，放在腹间，神色肃穆，眉眼里锁着骄矜的清贵，见梁铮进来，他额头轻抬，声音却透着疏远，“她睡着了？”
梁铮对他语气里的随意，相当不满，“你是谁？”
程响递过去一杯水，“我是程响，程晓晓是我堂妹，她出来游玩，叨扰多日，我代叔父婶母谢过梁盟长对她的照顾，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请梁盟长笑纳。”程响指着身后的几个黑色皮箱，上面还有一张长长的清单。
原来就是这些，梁铮没了敷衍下去的动力，“程先生，怕是有什么误会。梁某人并不认识什么程晓晓，也没有收留过陌生的女子，您若是寻人，不如再去别处多问问。”
“你。。。”程响忍住愠怒，“梁盟长，程晓晓惯常被二叔、婶母放养，性子骄纵任性，梁盟长大度，又精心照拂，程家自对梁盟长大恩深感无以为报，若是梁盟长有其他要求，程家自当尽力。”
“梁某说的很清楚了，程先生此举，是想逼迫梁某交人了？”
“这次贸然见梁盟长，是因为婶母旧疾复发，对堂妹很是牵挂，请梁盟长万万海涵，容我带她回去，如若不能，恐怕会耽误大事。”
“不是梁某人不近人情，只是近来情势复杂，梁某不得不小心。梁某一直有个疑问，想请程先生解惑。”
程响不由地看向梁铮，“程家的确托人打听过晓晓和梁盟长，梁盟长可以宽心。”
“不是这件。我想问，半年前，那架飞机，是不是你们。。”
“梁盟长，我此次来，只为堂妹私事，不牵扯其他！”程响厉声而起。
“可是，你们丝毫没有顾忌程晓晓，但凡你们事情做的不够细，她必难逃一死，别说国盟不会放过她，就连当局，都能想出一百个法子，让她消失得无影无踪。”梁铮眼神里闪着怒火，“你们别以为我一个小小花河就能护她周全，你们这是拿花河来给当局祭旗。你们想要。。”
灭掉国盟，这四个字，他实在没有勇气说出口。
“梁铮，你也要想清楚，我们肯放她在你的花河这么久，又是因为什么？”程响一把勒住梁铮的上臂，逼近了呵道，“国盟一再纵容三角地的势力，抢劫我们的商船，屠害我们的渔民，光是去年就有6条商船被他们打劫，21人死亡，6人下落不明，你花河可以坐壁上观，我们就只能任人宰割吗！那也是她的同胞，也是你的同胞。我们一直在等待机会，试图说服国盟，放下分歧，重新谈判，可是国盟呢，那个徐光尧几次明里暗里，一边捞着好处，一边鼓动三角地继续作乱，反反复复，还敢把手伸到内地。我们若不是对国盟彻底失望，怎么会选择和当局合作。。。”
程响眼里闪着冰冷的杀气，梁铮挣开他的手，“国盟是国盟，她是她，不论国盟做错了什么，你们也不该拿她的命去冒险，你们的人还敢约见她，你知不知道万一，。。。，她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那一次，是意外，是国安的人布置了行动，和我们并不一致，我们的线人被甩开了，没有收到消息，好在我们及时发现，安排了可靠的人接触她，如果她愿意走，她当时就能直接回国了。”
所以，他的意思是，那一次程晓晓自己不愿意离开？
为什么？
真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