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枣树花开 第23章 打狐狸

作者:沙枣树林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4-04-10 05:4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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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打狐狸

第二天放羊归来,二楞子和山蛋数着羊,在接近羊圈时,大家一起过来拢羊,那个举着红色尾巴的狐狸又从对面沙梁上风驰着一团火急速而过。

蛇狼也看见了,牙咬的咯嘣响,眼睛里喷着仇恨的火焰,恨不得一口吞了它,蛇狼朝前几步,招呼着歪嘴,“你把那狐狸打了给我老羊皮袄作个领子,暖暖我的风湿脖子,我给你带二瓶好酒”。歪嘴朝和尚努努嘴,不满地悄声说:“人家和尚不让打,说那狐狸成了精”。

他俩人正悄悄的说着,和尚赶紧几步,未卜先知地同蛇狼说:“蛇狼,你可不要打那狐狸的主意,你这辈子杀生太多,造的孽还不够吗?亏你人善心好,与人处的还不错,否则你老怂还能活到今天,那狐狸每天这时候随着红彤彤的如夕阳卷着一团火向西奔去,想来也不是个俗物,我们每天也有个看头,也是一景”。

蛇狼咬牙恨恨地说:“我们家的事你也知道,都传说我儿子打了狐狸,狐狸精害死了我孙子,我老伴想孙子,伤心过度扔下我先走了。我和狐狸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恨死狐狸了。“

和尚对蛇狼说:“不让你打狐狸,是为你好,你一辈子杀戮过重,身上有股凶气,羊见了你都在躲着,另外,狐狸吃老鼠,把狐狸打完了,老鼠就成精了,贼眉鼠眼,不好看不说,铺天盖地,到处打洞,水土草皮坏了,草原和绿洲就没了,挡不住沙子,沙丘会慢慢移动,把牲畜和羊赶出去,老鼠还会传播瘟疫,到那时,没了人畜,这沙漠就死了,成了鬼的世界了”。

蛇狼咂吧着嘴,好像到手的鸭子飞了,很遗憾地说:“听你的,我老汉也积点福德,跟着你念阿弥陀佛,长命百岁吧”。

和尚对蛇狼说的话是对牛弹琴,对蛇狼这样和个屠夫一样打狼吃蛇的凶人来说,没有杀生害命是罪过的意识。他刚才说那话是应付和尚,免得他唠叨个没完。

吃完饭,他把歪嘴叫到瘸腿婆房间,避开和尚,商量着如何打那个狐狸。歪嘴自信地介绍说:“我跟踪两年了,这驻地附近有好几窝狐狸,沙梁上迎着夕阳奔跑的是狐狸头,体格最大,皮毛最好,浑身泛着红色,是块好皮子。“

蛇狼跟着说:“是块好料,做个大衣领子美的很。“

“和尚不让打,说狐狸和蛇,还有黄鼠狼是有灵性的动物,有邪气。“歪嘴咂摸着嘴,可惜地说着。

蛇狼急急地接着话说:“那是扯淡,我一辈子走南闯北,杀过猪,宰过牛,打过狼,吃过蛇,啥没见过,啥事没经过,这不活的好好的。“

瘸腿婆接过来说:“和尚是慈悲心肠,也是对我们好,安安生生过日子多好,舞枪弄刀杀生害命,会招祸的。“

“杀人放火的跳崽崽,吃斋念佛的病殃殃。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这世界不就是这么个样子吗?眯眼子也没有干过多大的坏事,还让狼给咬死了。他当初要是心狠一些,把狼打死了,哪有今天的事。“蛇狼听不进任何劝说,反而给瘸腿婆讲了一番歪理。

歪嘴跟着附和着说:“就是就是,牛不顶牛是怂牛。这个狐狸非打了不可,这几年看得我牙痒痒的,手心都撺出汗来了。“

他俩又商量了具体的打狐狸方法,说明天放羊回来吃过饭,晚上行动。我听了心里跟着痒痒的,嚷嚷着要跟他们一起去打狐狸。歪嘴不屑的说:“你去了毬事都干不了,还把场子搅活了,把狐狸吓跑了。“

蛇狼挥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看着我说:“娃来到这里,没个毬事干,心慌慌的,跟我们去瞧瞧热闹吧。“

快坠入沙漠的太阳着火似的布满了红云,一条一带的,血红的条与带之间的铅灰色缝隙像个张大了血红大口似的无底洞,变幻着形状和颜色张牙舞爪,成千姿百态。沙漠的夜很长,没什么事可做,只有睡觉。这一夜,我在期盼想象中激动了很久,许久才慢慢入睡。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盼着太阳早点下山,好去打狐狸。

到了绿洲,羊低头吃草,我一直抬着头看天。太阳挂在天上,纹丝不动。我就数羊,一只,两只,三只,一百只,三百只,五百只,八百只……太阳好像还是没有动。接着又数,如此反复,焦躁的盼着时间过得快一点。

在焦急的等待中,我第一次有了时间的概念,在平常的日子里,时间是抽象的枯燥的,它意味着日出而作,日暮而息,上午中午下午意味着一日三餐,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时间就是个摆设,没有目标是空洞的,没有过程是乏味的,没有结果是无意义的,但是人一旦有那么一个想法,一个期盼,时间就有了朌头和意义,一个目标,时间就活泛了,有计划,有步骤,有节点的去实施它,时间的过程就有了具体的秒分时的内容,行动着,时间就变得具体了,完成了它,时间就有了价值。

盼啊!盼啊!终于晌午了,几个人把羊从沙漠边围笼在绿洲低洼带避暑,羊或站或卧,热的不好好吃草,但也安分,不乱跑,跑也是热,我们聚在沙枣树下,在树枝上搭好老羊皮袄,坐在下面吃午饭,或躺或卧眯着说话。我是睡着了。

一觉醒来,看太阳还是那么高,牲口们一群,羊一片,牛卧着倒嚼,那嘴如老太太空洞无牙的嘴,不开不合,就是磨着动着。羊分好几群,依然在安静的吃草,仿佛一切都没变,一切又变了,不变的是太阳走的慢慢的,天气热的人乏味,变的是天高云淡,沙丘连绵无边空旷寂静。时间和空间是孪生体,是分不开,扯不断的。时间慢了,空间就更大了,天地也就更加寂静寥落。

这里的空间就是一个空旷焦躁暴热,太阳明晃晃的耀眼,沙漠焦黄的枯燥,我们躲老羊皮搭的窝铺下,厚厚的羊毛和皮遮挡了初升的太阳,却挡不住正午下泼的酷热,我们在上面再搭上一层老羊皮袄,又拔了一些草扔洒在老羊皮袄上,拼命的把屁股底下晒热的沙子刨出去,寻找那深处一丝丝的凉气,才能勉强度过酷热。

在这空旷的大沙漠里,我感觉天变的高了,深远了,地变的宽了,广了,时月变的深邃了。这是十几公里甚至上百公里的沙漠,悄无声息,没有一丝红尘气息,更无人间生机。我真切地感受到了空虚的含义,长那么大第一次感觉到天这么高,时间这么长,第一次觉得人变的渺小了,生命变的轻了,活着的意义也浅了,或者不知道生为什么,活为什么?

度日如年,熬呀!盼呀!等呀!终于熬到夕阳西下。我突然明白一个道理,时间在经意间停顿了,在期盼中变慢了,时光都是在不经意间流走了,时光在苦难中熬着走,在快乐中跳跃着走,正所谓“好日子不长“。

回到场地,不一会大家看着那狐狸又一次卷着火红的尾巴迅即掠过沙梁,我下意识地看蛇狼眼色,他眼中喷射着仇恨的火焰。

我端着碗狼吞虎咽的草草吃完饭,我就跟在了歪嘴身后,生怕他忘了我,甩下了我。歪嘴平时是个急性子的人,干什么事都是火烧猴子屁股,火急火燎的,可我急了,就感觉他好像不是个急性子人,慢悠悠的,看来任何事都是相对的,我盼着急着,心里抓挖着,恨不得一步赶到狐狸的洞穴边,就嫌他们的准备过程有点缓慢。其实他俩一点都不慢,手里的活一点都没停着。歪嘴擦枪,焙干火药,蛇狼收拾棍棒绳子麻袋,等这些准备齐全,月亮就升起来了,今天好像是月中,月亮明晃晃的,适合夜间行动,看来这也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日子。悄悄地溜出了门,歪嘴打头,蛇狼居中,我紧紧的跟在后面,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到了第三个沙丘后边,歪嘴要求我们三个把衣服都脱了,在沙子里如驴打滚一样翻滚着,歪嘴说:“狐狸的鼻子非常灵光,老远就能闻到人身上的气味,脱了我们的衣服埋在沙子里,身体在沙子里滚一阵,气味就小了。再说,人脱了衣服,晚上皮肤和沙漠的颜色差不多,不容易被发现。“我们就按照他说的做了。正要起身,歪嘴又叮嘱着蛇狼说:“你抽烟,嘴里的烟味太大,去抓些草,在嘴里爵一阵子。“蛇狼不高兴的说:“如果不是为了这狐狸皮,老子才不会像牲口一样嚼草呢!“蛇狼嘴上骂骂咧咧的,可他一辈子经历了很多事,也打过猎,知道歪嘴说的有道理,还是抓了一把草,在嘴里咀嚼了起来。我明显的闻到了牲口吃草的那股熟悉的味道。

我们三个就如野人一样,光着身子,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潜行在沙漠里。这个路线是歪嘴早就踩好点的,又走到一个沙梁上,歪嘴低头看着一串串蹄印说:“这踪迹很新鲜,狐狸走过不到一袋烟功夫。“他就领着我们,寻着蹄印追去。没走多远,听到狐狸声,循声望去,在一个胡杨树旁的高坎上,只见一只狐狸蹬着后腿站立着,对着月亮一拜一拜的,这只狐狸个头大,在月光下,皮毛都泛着光,冷幽幽的,气势逼人。他们两人让我爬下别动,悄悄的爬了过去,歪嘴举枪瞄准,蛇狼用手压下他的枪头,附在他的耳边,悄声说:“这么好的皮子,枪打了就废了。“说着随手掂起棍子,轻手轻脚摸了过去。那狐狸极是灵光,似有察觉,拜月的动作慢了下来,脑袋转着往四周机警地看着,说时迟,那时快,蛇狼一棍子抡过去,那狐狸也极灵光和轻盈,竟然不可思议地往空中弹跳上去,棍子扫在了狐狸一条后腿上,只听它像小孩受惊似的惨叫,瘸着一条腿,一阵风似的没入了黑夜。

歪嘴猛的跳了起来,寻着狐狸逃跑的地方追去,沙丘上蹄印飞溅,十分明显,还洒着点滴血迹,我们三个人,寻踪跑了过去,追了二三百米,赶上了那只狐狸,狐狸一瘸一拐的,速度越来越慢,到了跟前,那只狐狸突然掉头冲我们嚎叫和龇牙咧嘴,歪嘴二话不说,冲那狐狸的腰上就是一棒子,狐狸哀嚎着跌倒在地,他二人又补了几棒子,狐狸的声音弱了下去,软软的瘫在沙地上。蛇狼抓住后腿,提了起来,装在麻袋里。

带着胜利的喜悦,我们凯旋而归。

当夜,圆圆的月亮被一片片拥来的乌云遮盖,月亮刺破乌云投下一晕晕的浅光,天色显得灰暗诡异。不到二个时辰,只见我们驻地周围,全是狐狸,有几十只,一只一只或站或坐,在那里,绿幽幽的眼睛泛着冷光盯着我们的地窝子,哀号鸣叫。狐子是个诡秘的动物,在月下像狼一样,昂着头哭叫。

我们几个人刚睡着,就被吵醒了。支楞着耳朵听着,咿呀呜呀,拖长着声调,有点乡下女人失去孩子的哭诉声,哭天喊地,我的天呀,我那可怜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娘心疼死了,悠长了声,那幽咽的如泣如诉,赛过孟姜女哭夫,若还有长城,恐怕也倒了,那声调进了人的耳朵,钻心,深入骨髓,刮刺剌的难受,起鸡皮疙瘩,魂也跟着颤抖起来。

蛇狼和歪嘴心突突的跳个不停,知道是他俩惹的祸,可不敢说,装作不知道。

我被狐狸的叫声惊醒,眼睛挨着门缝隙往外一看,那么多绿幽幽的眼睛,吓得我倒吸一口冷气,跌坐在地上,摸爬到炕上,头蒙着被子,大气都不敢出。

一撮毛听到了声音,起来关好院门,检查牲口棚和羊圈,嘴里念叨着:“怪了,这好几年都不见狐狸来了,怎么一下子来这么多”。

狐狸叫了很长时间,歪嘴想想觉得挺丢人的,拿枪出门,朝着狐狸的方向放了枪。大半夜的,这一声枪响惊天动地,把我又吵醒了,大家以为狼来了,歪嘴开枪打狼护羊,起来看个究竟,狐狸们也没有了踪迹,全吓跑了。

我们打狐狸的事也瞒不住大家了。蛇狼说是他领着我们俩干的,讲了事情的经过。大家所了也不觉得有什么稀罕,唯独和尚很不高兴,双手合什念佛,说你们造孽太深。

第二天歪嘴把狐狸剥了皮,肉炖在锅里,和尚很生气,他是不会吃这肉的,山蛋嫌狐狸肉骚气难闻也不愿意吃,我想吃,可是他们不让我吃。他们的说法是,这肉不净,对小孩不好。我闻着他们吃肉的香味,却没有闻到骚味,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只好作罢。歪嘴和蛇狼,还有一撮及毛二楞子把肉吃了。

他们不让我吃这骚狐狸肉,是为我好,可我吃不上肉,心里酸溜溜的,又认为他们是欺侮我。我总认为我是被流放和发配来的,是被贬低的,是受屈辱的,我与別人不一样,在那个有阶级的地方,人为的划分等级,我被扣上沉重的帽子,来到这愚昧的地方受别人欺负。可见我当时幼小的心灵是多么脆弱,多么扭曲,多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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