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吓到你了吗？孩子？”蒲纬贤回过头见到许师齐呆愣在原地，“我的夫人葬在后院呢，这些都是仿照我夫人年轻模样制作的人偶而已，是不是很像？”
一百多平米的空间里，足足有十四个长相一模一样的辛小唯，除了刚才钉在墙上的那个唐装版的，其余全都身穿各个朝代的服饰，从先秦到民国，从现代风到电子赛博风，姿势各异。
房间的墙上挂满了辛小唯生前的照片，她是个身材妙曼的女人，喜欢滑雪、攀岩、跳伞、深潜等极限运动。
许师齐心里发笑，刚才还以为蒲纬贤是什么杀妻藏尸的狠人，没想到竟然搞一出纯爱战神，着实是有够夸张的。
他走到一个人偶前，人偶穿着上世纪九十年代流行的复古风连衣裙。
他惊讶地发现女人的皮肤组织看上去像绸缎般丝滑，但完全没有硅胶的塑料感。
这是什么仿生纳米材料吗？
虽然摸别人的老婆不太好，但许师齐还是忍不住伸手，触碰了人偶小唯的手臂皮肤。
兼具真人皮肤的温度和弹性触感。
她的眼睛，已经有许师齐义眼的仿生外观水平，由于她的双眼无需兼具实用功能，因此眼球细节可以做得更加细致好看，看上去和真人别无二致。
蒲老一边给一个汉朝服饰的小唯梳头发一边说：“这皮肤的材质是一款碳基复合物，还在实验阶段，研究的前景是用来给义肢包裹美观的皮肤，能根据参数模拟32种不同的肤质和48个不同色号的肤色。这是我早年投资一个朋友的研究项目，但后来由于成本高，转化率不佳，变现情况一般，就搁置了。”
“这么还原皮肤质感，这应该很有前景才对啊？”许师齐疑惑。
“据我所知，那朋友最后将专利卖给了纪元集团，纪元嘛，经常出于经济战略目的，买下一些专利回去雪藏，你懂的。我在他面临破产的时候将他剩余的材料买了下来，找寓言机械公司，按照我老婆的样子定制了一个人偶。咦？我记得孩子你和他们的老板阿妍很熟的啊？”
“额......老同学，很久没有联系了。不过寓言机械出品的动力机械臂很少需要包皮肤的，用于工业的大型机械臂自然是没有必要美观，而那些家用型的其实也不太适合包上仿生皮肤，毕竟谁都不想茶几上用来沏茶的机械装置像两只断手在那挥舞。”
简单来说就是恐怖谷效应，这皮肤太真了，即使是现在许师齐已经知道这些都是人偶，但还是感觉有种莫名的怪异。
“是吗？你还挺了解的嘛？刚才还说不怎么联系？”
许师齐尴尬地笑笑：“业界的事，我也是略有耳闻，其实我平时也很喜欢捯饬机械装置，有时未免会采购到一些寓言机械出品的零部件，行情还是要懂一些。”
“寓言机械确实有实力，我当时看到成品后，真的感觉鬼斧神工啊！”蒲老站在那个钉在墙上的辛小唯前。
他指着墙上的人偶说，“这是我定做的第一个老婆，后来她内部脊柱被我搞坏了，没法正常支撑站立，返厂维修比较麻烦，所以我只能把她固定在墙上。”
许师齐听了只得尴尬赔笑。
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乱猜。
蒲老，咱就说，你是怎么把它脊柱弄断的。
蒲纬贤兴致勃勃地说：“之后，只要我每完成一个大项目，结了所有尾款，我就奖励自己一个老婆！”
许师齐：“……”
蒲纬贤把拐杖丢到一边，伸手握住一个穿着民国旗袍的小唯人偶的双手，那手似乎已经具备了人体手指和手腕关节的灵活。
仿佛蒲纬贤苍老的双手握住的是一双真实女人的手。
蒲纬贤的话让许师齐一脸黑人问号地站在原地，他感觉自己不说话很不礼貌，只能生硬地挤出一句：“看来，蒲老真的很爱尊夫人。”
蒲纬贤收敛了笑容，他走到一个身穿运动服的小唯人偶前：“那年我和她一起去日本滑雪，她是极限运动爱好者，我虽然很担心她会有危险，我又很胆小，但还是每次硬着头皮陪她，那次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一样，只是意外来得就是那么突然。”
蒲纬贤眼泛泪光，“我找了很久很久，我不相信她死了，我前后雇了三个救援队，最终第二天才在山底下找到了她。”
蒲纬贤轻轻捧住人偶小唯的脸，她惟妙惟肖，戴着一顶毛线帽子，蓬松的亚麻色卷发垂在肩上。
他哽咽着说：“人类为什么如此脆弱，却还要挑战极限，我不懂，我现在都完全不懂！无数疾病在科研攻关后如今都找到了治愈和预防的方式，但意外总是那么突然，当它一发生，就无法挽回......”
她死在他最爱她的时候，死在她年轻且美丽的时候。
他不会看到她年老色衰的模样，她永远都这么年轻。
“她去世那年，阿冲才几岁，十年后，他长大成人，我和他一起，重新去了一次滑雪，回来后，我定做了这个穿运动服的小唯。”蒲纬贤用手顺了顺人偶的长发。
“那......蒲冲知道......”许师齐环顾了四周，“她们的存在吗？”
蒲纬贤揉了揉眼睛：“就是那次滑雪回来，我带他进来看了。”
他走到隔壁一个穿泳装的小唯旁，一脸无奈地指了指说，“他开公司赚了点钱，就马上给我定做了这个，”他皱着眉，一脸不满地说，“我看着很别扭，我老婆从来不喜欢穿这种泳装好吗？她穿的都是全包的紧身潜水服。”
许师齐：“额......呵呵......”
蒲纬贤叉着腰，眯着眼严肃端详着这个泳装老婆，半晌突然又说：“不过看久了好像还挺不错的。”
他转过身，问许师齐：“你最喜欢哪个？”
然后他感觉这样问一个后辈，有点奇怪：“哦抱歉我表达得不太准确，我意思是你觉得哪个版本最好看？”
许师齐望向最边上的一个电子赛博朋克装扮的小唯人偶。
蒲老立刻心领神会：“哦这个，最近几年这种风格的游戏在燎哉很受年轻人欢迎啊，所以前些年我就找人设计订做了这个版本，让老婆也追一下潮流嘛。”
许师齐看着人偶栩栩如生的手和五官，他总有冒犯了尊夫人的错觉，但蒲纬贤似乎看出他对人偶非常好奇。
于是他说：“你跟我老婆握个手吧？”他抓起许师齐的手，握住了人偶的手掌。
许师齐惊住了，她手掌的指骨很柔软，手心有微热的温度，小臂和肘关节自然地被牵动弯曲。
他感觉自己在和真正的蒲太太握手，眼前的辛小唯目视前方，仿佛只是站着发呆。
“她防水吗？”许师齐被自己脱口而出的问题给吓到了。
失礼失礼......
他马上补充：“额......我是问这个皮肤材质防水吗？人偶的内部支撑是什么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