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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雨初歇,翠色掩精舍。

舍内,隐香缭缭,玄琴声动。

琴声起伏跌宕,时而叮咚若泉涌,时而顿挫似剑鸣。

少顷,一曲终了。

玄鹄侧座颔首,叹道:

“十来年了,今日又闻教……仙师亲奏这曲将军令,霸气依旧!”

含灵素手压弦,摇了摇头,“心曲虽在,然此身非彼身,手生得紧。”

道童明月手执拂尘,侍立在侧,感慨道:

“手生?弟子没觉出,适才听得如痴如醉,都不觉一曲已终,这把绿依被韩士元糟践多年,今日方算得遇明主。”

玄鹄抚须微笑,点头称是。

这马屁拍得人浑身舒坦,含灵对玄鹄笑道:

“这娃儿惯会捡好的说道,你莫要理会他。”

接过明月奉上的香茗,又道:

“陈师寨金脉一事,你可有打算?”

玄鹄略一思量,回禀道:

“我已命青、玄、黄三部遍设暗桩于陈师寨周遭,防止旁人靠近,至于山洞之中是否即刻勘探,还要请仙师之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兹事体大,现下不可轻动。”含灵饮了口茶,又道:

“此事知晓之人虽不多,但据袁青供述,他主子西门爽是知晓的,再念及西门爽和西峡关守备刘晨命的关系,想必守备大人和那位大当家多半也知道。”

“所以……仙师有何打算?”玄鹄皱眉,心中有些不甘,“空守宝山而不得其利,怕是也非仙师所望。”

含灵缓缓起身,走到身后的窗棂前,看着窗外浓浓绿意,问道:

“袁青当真不知那位大当家是何人?”

玄鹄摇了摇头,回道:

“已用了一切手段,袁青只知那人和刘晨命、西门爽有八拜之交,被称为大当家,刘晨命是二当家,西门爽屈居老三,但这位大当家是何人,他确实不知。另外,他知道这几位当家密谋多年,但究竟何时造反,他也不知。”

“会不会是周见深周县令?”一旁的明月突然开口,旋即,忙对含灵拱手告罪。

含灵看了他一眼,却并未斥责,淡淡道:

“不会是周见深,暗阁已详查了此人,并无可疑之处,此外,他来任不过两载,并无令刘晨命屈列第二的本钱。”

玄鹄又皱了皱眉,拿起茶几上的茶盏,说道:

“西门爽土鸡瓦狗罢了,关口是那刘晨命,他手下三千兵勇,现下我们难以对抗,他若是公然来夺陈师寨,如之奈何?”

“好在此番尽了全功,将西门家的百余人一网打尽。”含灵手指在窗棂上轻轻敲击,又道:

“现下,他们只知此番进山的捕快、我以及西门爽的人全数失踪,一时半刻弄不清原委,陈师寨的所在还未暴露。”

玄鹄面露忧色,将手上的茶盏又放回几上,说道:

“毕竟这次前前后后有这么多人进山,突然都没了踪迹,此事断然掩不住,这秘密怕是难以长久守住。”

“所以,现下还不能动那座金矿。”

说罢,含灵离开窗棂,走到琴案前,“咚”拨动一根弦,幽幽道:

“我要以那金矿为饵,放下长线看看能吊出什么货色,顺便也探探这些人的底细。”

玄鹄起身,抱拳问道:

“仙师只管吩咐,属下们该如何做?”

含灵伸出一根手指,说道:

“其一,即刻派人搜罗清河、阳粟、锯县、崇德、景阳五县的堪舆图册,越细越好,要快!”

接着,她又伸出第二根手指,又道:

“其二,多备些引火之物和火符,暗藏于清河县内,要靠近北门,选隐秘处存放,并让黄部之人秘密看守。”

“仙师要攻打清河?”玄鹄吃了一惊。

“非也,这步棋,日后兴许能用上。”

“其三。”

她伸出第三根手指,看向玄鹄。

“稍后,我给你一张图,你按图上所注,将陈师寨山洞中,那口大棺中的尸骨和洞顶那些女子皮囊一并埋入指定之处,此外,再寻四十九具尸骨埋入洞内相应位置。”

明月闻言,不禁失声道:

“仙师是……是想在那山洞中,布七煞离魂阵?”

含灵有些意外,“你竟然知道此阵?”

“弟……弟子曾听韩士元在习练九幽养元录时,和大师兄说过此阵大致。”

说罢,明月低下了头。

含灵看着眼前的道童,眼光变得有些玩味。

她确实有此意,这阵法虽然前世也会,但现下她已无灵元可用,无法点亮丹田内卷轴术法,好在缴获的九幽养元录上载有阵法要义和相关法诀,她天生擅习鬼术,大不了重新学一遍。

玄鹄抱拳受命,“属下即刻去办!”

含灵目光流转,看向玄鹄笑道:

“我们且以金矿为诱,等一出大戏,到时候,附近几个县及陈师寨都不会太平,我们正好静观其变,相机而动!”

“可这出戏什么时候上,咱们可不知啊?”玄鹄还有顾虑。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不日便会搅弄这池秋水,让风雨早至!”

含灵突然兴奋起来,一涉及到造反,她便会血脉偾张,即便这次的主角并非自己。

她扭头对明月道:

“此地不宜见外人,去客房寻荀捕头,带他去观澜亭,我在那儿等他。”

……

荀捕头在明月引导下,步入紫青观后山观澜亭。

此亭建在崖壁边,一道清瀑自崖顶奔流而下,在崖下汇成深潭。

此刻,含灵素衣披发,正盘坐于亭中蒲团上,凝望着下方幽幽碧水。

“仙师,荀捕头到了。”

明月对含灵行过道礼,侧身站在一旁。

含灵示意荀捕头坐在亭边,笑道:

“这几日,捕头和几位弟兄在鄙观可还住得惯?”

“几条断了骨头的野狗罢了,多谢仙师收留。”

荀捕头对含灵抱拳一鞠,眉间尽是忧色。

“非是贫道强留几位,那日大战数场,诸位皆体无完肤,伤势不轻,倘若不以本观秘法调养,只怕……”

她笑而不再语。

“我明白,四位弟兄也都清楚,我们都感念仙师救命养伤之恩,只是……唉!”

荀捕头依旧眉头紧锁,叹了口气,又道:

“只是都有妻儿老小,舍不得!另外……”

他目光骤然凌厉,含怒道:

“那六位弟兄死得冤枉!其中两人在建州卫时就跟着我,十五年过命的交情!就这么放过西门那厮,我荀犷便是死了都不能瞑目!”

荀犷乃是荀捕头大名。

“那依捕头之意,你打算如何?”

荀捕头猛然站起,咬牙切齿道:

“即刻将实情禀报堂尊!请他将西门爽袭杀官差、意图谋逆之事上报州府,即刻将其擒拿问罪!”

含灵淡淡笑了笑,指着亭外的山崖道:

“西门一党此刻就在此崖之下,捕头可要捉拿?”

“什么!”

荀捕头闻言,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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