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师兄你平时放学了都会来这里练习剑道？”
看着楚子航点头的动作路明非挠了挠头，憋出来一句：“厉害。”
虽然坚持地发展课外爱好是仕兰许多学生的生活常态，但是能在这时候跑出来玩课余爱好还能当三好学生，学生代表的仅此一人。
路明非瞥了眼房间中央浸湿的地板，很明显楚子航来的时间不短了，而现在正是初三晚自习的时间。
人类社会的本质就是一个不断内卷的大熔炉，在校长从河北带来先进的高中内卷经验让仕兰高中部成绩领先市重点后，仕兰便掀起了一股内卷风暴。
初中部看到高中部取得的成绩后，也有样学样，延长了学习时间，延后了放学时间。
在以前的放学时间后加了三节晚自习。
而能体现学校此举的认真度的就是对放学时间的严格执行。
不管是谁，都必须严格遵循这项新的作息时间，当然，楚子航是个例外。
在成为学霸之前，路明非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学渣的生活的，作为稳定拉低班级平均分的大秤砣，老师曾经不止一次和蔼的劝告他：“如果不想在教室待着，建议办理退学哦。”
每次，他都只能低着头偷偷地瞟着上课时间在操场上独自打篮球的楚子航，在被老师发现后又加了一项不自量力的罪名。
“你要是楚子航，你不来我都把你供着，可是你是吗？人楚子航只要在仕兰参加中考，高考咱们就谢天谢地了，你呢？”
在充满嘲讽味道的尾音后，路明非都会将头埋的更低，而在心中又多了几分对楚子航的羡慕。
不懂男欢女爱的年纪里，能在上课时间打篮球还被老师夸奖的人总是能让少年由衷的羡慕，而在懂了女孩儿的香甜，自己却像个阴暗哥布林不敢靠近的处境下看着身边的女孩儿如扑火的飞蛾般涌向那个男孩儿，这羡慕便更浓郁，带着酸涩的气味，只能恨恨地低声说一句“此獠当诛！”来按捺住心里止不住的“大丈夫生当如是”的羡慕。
以前路明非心里楚子航就已经够厉害了，可是今天他对楚子航的威猛程度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隔壁班副市长的儿子在违背新的考勤时间后都被勒令退学，而楚子航却像活在另一个世界一样，自顾自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儿。
楚子航并没有注意到路明非复杂的眼神，百余次的素振即使是他也感觉身体有些脱力。
在休息了片刻后，他才调节好呼吸的频率，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你在这里？”
楚子航的疑问将路明非从思绪拉回现实，他看着依旧面无表情的师兄，扬起了手中的扫帚：“诺，师兄，我来做兼职的。”
“可是现在不是自习时间嘛？”
虽然没有遵守过学校新的考勤制度，但从身边同学的抱怨中，楚子航也能知道逃课的后果。
想到这儿，他的心里涌起了担忧，脸上却越发冷了下来，仿佛生气了一样。
路明非并没有在意楚子航的冷脸，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师兄，我跟老师说了一下，他就同意了。”
路明非的话让楚子航愣了一下，这样的话他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哦，对了，在新的考勤时间定下来的第二天，他也是这么回答自己同学的疑问的。
看了眼路明非，楚子航学着记忆里同学的回答，轻轻地说了一句：“厉害。”
楚子航的追捧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欣喜，在这句话后，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路明非感觉有些尴尬，随即挑起了话题：“师兄，你也很喜欢日本动漫嘛？”
“并不。”
仿佛是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些不礼貌，楚子航又添了一句：“为什么这么问？”
“啊？”
楚子航的话让路明非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剑道这种东西虽然看起来有模有样，但是要想长期坚持的话也并不容易。
路明非以为。
“怎么了？”察觉到路明非的惊讶，楚子航让话题继续了下去。
“剑道这种东西，嗯，挺少见一般人有这个爱好的，我还以为师兄你是因为看了动漫才喜欢的。”
“没有，是我爸爸带我来的。”
“诶？那叔叔了？”
“他不在了。”
路明非被这个答案吓了一跳，他连忙双手合十，不停的道歉。
而路明非的激动让楚子航发现自己的话让路明非产生了歧义。
“没有，他和我妈妈离婚了，不在我身边了。”
这个答案让路明非安静了下来，他好像搞清楚了为什么会觉得楚子航是同类，虽然名义上他父母双全，看起来感情依旧好的如胶似漆，甚至容不下他的存在，但是路明非有一种感觉，他可能很难再见到他们了。
他和楚子航都是问题家庭的孩子，路明非顿了顿，开口道：“没事，我…”
“你很喜欢动漫？”
楚子航似乎并不愿意继续家庭的话题，将话头挑开。
路明非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看着楚子航认真的表情没有选择隐瞒。
“并不算吧，确实挺喜欢日本的一些动漫，不过也会喜欢邋遢大王，舒克贝塔这种，只是最近想去一趟日本。”
“为什么？”
“你看过火影忍者嘛？”
“听说过。”
“我想去找它的作者问一些东西。”
“好的。”
话题再一次停滞，沉默重新回到两人身边，但这一次路明非没有了之前的尴尬。
说出了这个秘密后，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感觉，瞥了一眼楚子航身边的的木剑，他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念头。
“诶，师兄。”
“怎么了？”
“你能不能教我剑道啊？”
“可以。”
影视作品里的少林寺总会有这样的镜头，青砖路面上留着深浅不一的足迹，用来展现少林武德之充沛。
8岁的路明非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画面时就有了想去少林寺学武的冲动，不过14岁的少林寺知道那只是商业的炒作，而且不能吃肉的规矩也让他对绝世武功望而却步。
本来他以为这种常年练习导致地面留下痕迹的场景只是夸张的描述，但是楚子航却用事实告诉他，这是真的。
跟楚子航学剑道，一方面是他现在对于各种技能的掌控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饥渴，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看到了地板的痕迹。
虽然并不明显，但是路明非超人的身体素质让他能清楚地看到，那一片被汗水浸透的地板，有两个薄薄的足印。
“这就是剑道的入门，也叫素振。”
路明非认真地看着楚子航的示范，接过竹剑，挺直了身子。
跟他想的一样，楚子航并没有一上来便教他打击的技巧，只是让他学习挥砍。
路明非试着将手中的竹剑高高举起，然后重重落下。
强大的力量使竹剑发出不堪重负的惨叫，楚子航皱了皱眉上前阻止道：“不是这样的。”
说罢楚子航再次示范了一次，他将竹剑高高举起，却并未完全舒展开肩膀，只是让剑柄停留在额头的位置，随即重重挥下，在手臂平行时停下。
“不要完全使力，要控制住力量。”
简短的话语让路明非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重新开始。
这一次楚子航没再阻止，只是安静地看着，时不时的纠正着路明非的姿势。
渐渐的，楚子航的声音停了下来，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竹剑挥破空气的打击声。
路明非也陷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他感觉自己的思绪在放空，所有的精神似乎都集中在了这机械的动作之上。
无时无刻不在心中翻涌的念头，被这动作逐渐平复，他感受到一股从未体验过的平静。
这种平静将他这一个月的焦急匆忙驱逐，将他藏在心里的悲伤抚平。
直到一个声音将他从这种平静中拉回现实。
路明非停下了动作，看着身边依旧面无表情的楚子航，笑了笑：“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