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抱之木，起于毫末啊。”
昂热酌着手中的清酒，看着楼下热闹繁华的街道不自觉地感叹道。
人活的久了，总会对事物发出关于时光流逝的感慨，圣人如此，复仇者也是如此。
他还记得，第一次来日本的时候，这里只有绝望和死亡。
言灵和现代科技的火焰将这座城市熊熊燃烧，脚下的土地也只是连火焰都不会侵袭的偏僻乡村，而现在却已经成为了一片热闹的钢铁丛林。
这种变化让人惊叹，不过比起第二次来东京，这处名为秋叶原的街道虽然更加繁华，但昂热能看得出，这个国家的衰败。
1985年这个年份，会记在每一个日本人的心中。
在大众叙事的视角下，1985年的广场协定折断了日本腾飞的翅膀，而在历史被隐藏的罅隙中，1985年也是昂热再一次踩进日本混血种世界的时间。
蛇歧八家的管事静静地站在昂热身边，沉默的像是一块石头。
比起人们熟知的麦克阿瑟，拥有着绝对暴力的昂热才是日本名副其实的君主。
他在1985年，彻底地敲碎了这群几千年里一直掌控着这个国家的混血种们高傲的脖颈。
虽然蛇歧八家已经拥有了新的“皇”，可是昂热在那一年给他们留下的阴影，让他们时至今日依然会下意识的跪趴在他精致的牛津鞋下。
被推开的大门打破了屋内死一样的寂静，犬山贺苍老的面容出现在房门，长年累月的皱眉让他的眉头印出一个深深的“川”字眉形。
“昂热君，好久不见。”老人的身体微微躬身，“见到老朋友一如既往，真叫人欣慰。”
看到孤身前来的犬山贺，昂热有些惊奇：“犬山君倒是变得不少。”说着昂热耸了耸鼻子，处子独有的幽香让他眼中的疑惑消散。
他舒适地躺在办公椅上，用刚刚喝过的酒杯接着雪茄的烟灰悠悠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已经不行了，所以才一个人过来了，看来确实该带上副校长，你们之间可能会有很多话聊。”
“您错了，我只是有了更高的追求？”
“什么？”
犬山贺坐在昂热面前的座位上，以一种类似收藏家点评藏品的口吻缓缓说道：“对于漂亮的女孩儿，不假思索的一口吃掉是年轻人幼稚的表现，他们追求片刻的欢愉和刺激，急躁的性格就像是夏天的阳光，让他们只会想像喝下一瓶可乐，可是女孩的美好不仅仅只有可乐。”
“况且。”
犬山贺话头一转，带着种熟稔的奸滑：“您来的太过匆忙，我也没有时间为您好好准备呢。”
面对犬山贺的话，昂热只是轻轻地笑了笑：“你这个死拉皮条的。”
这句话如春风破冰，一直表现的守礼持重的犬山君忽然仰头，爆出豪爽的大笑。他一骨碌站起来，小跑着穿过办公桌和昂热拥抱，大力拍起昂热的后背。
“校长，您能过来我真的很开心。”
“是啊，如果我再不过来一趟，日本的分部怕是要变成黑帮聚集地了。”
“校长，日本分部本来就是黑帮组成的啊。”
昂热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带刺的话题，他瞥了眼街上的人群，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叙旧到此为止，我要去办点事了。”
昂热明显的冷淡并没有消解掉犬山贺脸上的笑容。
他静静地看着监控上昂热离开大楼的身影，在昂热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中时，那幅好色的笑容陡然消失，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他坐在昂热刚刚坐过的办公椅上，看着桌面静静地思考着这个男人到来的目的。
“家主，需要派人跟着他嘛？”
犬山贺摆了摆手：“不用，如果能被看住，他就不是昂热了。”
“知道他在哪里就好，不要刻意盯着，看不到也无所谓。”
“是。”
犬山贺起身站在落地窗前，额头的“川”字更加明显，他看着落地窗下蚂蚁般的人群，心中的不安逐渐蔓延。
昂热这个名字对于日本来说意味着屈辱和灾难，虽然并不清楚到来的目的，可是……
街上川流的人潮中一抹红色打断了犬山贺的深思，他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虽然年老，但是他的身体依旧如公牛般强壮。
他能感受到身体的衰弱，但从不觉得自己已经老的不能动了。
可现在他感觉自己真的是老眼昏花了，他居然看到了上衫家的家主，那个神的人间化身此时正在秋叶原的街上奔跑。
路明非紧紧拽着这名巫女小姐的手无头苍蝇般四处奔跑着。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时间跳回到五分钟前，路明非跟着楚子航来到了秋叶原。
经过之前内衣店的风波后，路明非对楚子航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他不相信师兄是为了来这个二次元圣地朝圣才过来的，不过为了避免刚刚那样尴尬的胡思乱想，他没有跟楚子航一块进店。
只是独自在街边等待，然后他就看到了身后这位被骚扰的巫女小姐。
日本的星探多数是黑帮分子，路明非曾经听说过的这样的传闻，但他没想到竟然能遇到这样的事。
此时此刻，就在离他仅几十米距离的人行道上，一个手上爬满纹身的不良中年对着一个穿着巫女服的少女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
身处异乡的他并不想惹麻烦，虽然总会听说雅库扎的传闻，不过生活在法治社会的他也只是当做故事会上的故事而已。
在路明非用各种理由说服自己不要多管闲事时，他看到了那个巫女的眼睛。
如同林间小鹿一样清澈的眼睛，被不安和惶恐遮蔽了所有的光亮。
看着那双眼睛，路明非的心仿佛被攥住了一样，有一种说不出的窒息感。
在这种感觉的驱使下，他走到那个女孩儿身边，鬼使神差地抓住了她的手：“怎么一个人跑，快回家吧。”
天可怜见，他只是想装成认识的人帮这个看起来有点可怜的小女孩儿摆脱困境，可是站在她身边的那一刻，路明非仿佛忽然不受控制一般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人生第一次与异性如此亲密的接触让他的心有些惶恐，他看向那个女孩儿，小鹿般的双眼像是被风吹走了迷雾的水面，安宁而清澈。
这让路明非的心也安定了下来，他拉着绘梨衣的手想要离开这个看起来就不太正经的星探，却被那人拦了下来。
“小孩子赶紧回家找妈妈喝奶去，不要妨碍大人的事儿。”
到手的肥肉被夺走让这个星探心里很不爽，他捋起袖子，露出手臂夸张的纹身想要吓走这个不知好歹的男孩儿。
可是下一秒，他就瘫软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身子再没有半点嚣张的模样。
他看到了一双眼睛，不对，他看到了一个被燃烧着的残破的世界。
看着躺在地上尿裤子的男人，路明非愣了一下，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察觉到那人对身边巫女的想法时，心里便升起了狂暴的怒火。
然后这个男人就躺在地上，跟羊癫疯了一样浑身颤抖地尿了一地。
路明非不想惹麻烦，转身拉着女孩儿想要离开，而身后莫名其妙追过来的几个混混让他下意识地也跟着跑了起来。
虽然这种级别的杂兵，他随手就能收拾了，可是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种事，那肯定会惹上很大的麻烦。
路明非不想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