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原本掐着我脖子的那只手一下子松开了，我被重重地扔在了地上，抬眼看去，那红衣牛头怪已经又窜到了山神那边。
跌倒在地上，我猛烈地咳嗽了几声，身体里的那股原本要窜出来的热气，也开始渐渐消退。等呼吸正常后，我赶紧朝那边看过去，只见山神已经跪在地上，抓起青草大口大口地就往自己嘴里塞。
红衣牛头怪蹲在一边，它手忙脚乱的样子，似乎很着急，同时我听见它嘴里发出低低的声音，似乎在劝说对方不要吃地上的青草。
对于它的劝解，山神并没有理会，红衣牛头怪终于怒了，猛得打掉了山神手里的青草，将它扑倒在地上。
山神嘴里发出一声低吼，两头怪物就这么厮打起来，它们虽然是只有牛的身体，行动起来却是两头猛兽，一时间地面似乎都在摇头，有山崩地裂的感觉。
我和嗦嘎退到另一边，紧紧靠在一起，却不说一句话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两头厮打中的怪物。
我问嗦嘎：“你们村里，到底有几头神牛？”
“只有山神一头。”
“那这一头穿着红衣的，又是什么东西？！”
“这个……我也不认识。”
“……”
见从他那儿问不出个所以然，我只得瞪大眼睛看着那两头牛在厮打，它们嘴里不时发出咕咕喃喃的声音，一定是在说着什么。
它们之间的争斗很快就分出了胜负，那红衣牛头怪的一只牛角已经被扭断了，左眼皮也被撕裂了一半，正不断的有鲜血从伤口渗透出来。
此刻，它张趴在地上，似乎元气大损，正大口大口喘着气。
山神的脸虽然也受了伤，却直直地站立着，那气度果然不愧是牛神。
两只怪物就这么一上一下地对视着，突然间山神抬脚朝它走了一步，那红衣牛头怪吓了一跳，身子一缩，瞬间就窜进了一旁的树丛中，消失不见了。
山神原地站了一会儿后，转身坐到刚才那个地方，又捡起地上那些青草，认真地吃了起来。它吃东西的时候，嘴巴很响，催生的青草被它的上下牙齿嚼地擦擦作响。
此刻的山神虽然是牛头人身，但它给我的感觉，完全已经是一个人了。
其实，世间万物，只要真心相待，哪怕是跨越了物种，也都是能够产生感情的。就像食物一样，只要它是美味的，可口的，就能最直接的通往人身体和灵魂的最深处。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钳住了我的肩膀，我尖叫了一声。
抓住我肩膀的，还是刚才那头红衣牛头怪，它瞪大两个眼睛看着我，嘴里咕咕地居然说出了一句人话：“你还认不认得我！？”
我一惊，完全不知道它在说什么，只觉得胸口那团被压下去的火，又瞬间燃烧了起来。
我听到自己张开嘴，居然也对它说出了这么几个字：“你是鸠摩！我要你现在马上滚！不然，我保证吃得你一根骨头都不剩！”
这刚一出，红衣牛头怪双手一松，它眼中满是惊恐，倒退了几步之后，瞬间又窜进了深密的树丛中。
一旁的嗦嘎看着发生的一切，目瞪口呆，等一切恢复平静后，他走到我身边，似乎是想跟我说什么，我只是一抬眼，他也吓得后退了一大步。
后来我问过他，他回忆说，当时我的眼睛，很冷很吓人。
那一边，雨衣上的青菜已经被山神吃得差不多了，它开始趴着身子，寻找地上那些遗落下来的青草。
我对嗦嘎说：“山神跟了你这么多年，你却杀了它，它心里怨气未消，所以想着找你报复。现在，它吃了我拔的青草，怨气没了，你去跟它道个别吧……”
迟疑了一下，嗦嘎慢慢朝山神那边走了过去。
见主人过来了，山神放开了手里的食物，对着嗦嘎低低地咕噜了几声，似乎在跟他打招呼。
嗦嘎伸出手，试探着在山神的头上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个微弱的接触，让山神一下子就兴奋起来，它仰头就往嗦嘎身上触碰。
在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这样一副画面，山神站在长满青草的山间，身后是大片的雪山，一条从山上流下来的泉水从它身边经过，他扬起它健壮的身体，快步地朝嗦嘎奔过来。
嗦嘎站在泉水边，轻轻抚摸着山神健壮的身体，它的牛角漂亮的向上扬起，额前的白毛威武十足，那一颗圆形的象征胜利的红点，在阳光下更显地鲜艳无比。
“山神，对不起……”嗦嘎将他的脸贴在山神的额头上，一边流泪一边说着。
山神又是咕咕了几声，它在跟主人做最后的告别。
接着，它安心地吃完了最后一把草，然后就倒在了地上。
在山神倒地的一瞬间，那些躺在地上的所有人，一瞬间全部醒了。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惊恐，看着周围的一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嗦嘎痴痴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山神，目光呆滞。
就在这时，山神动了一下，他蜷缩着身子似乎在咳嗽，嗦嘎赶紧蹲下来将他头上的牛头取下来，弟弟贡嘎睁开眼睛，一脸茫然地说着：
“哥，发生了什么事儿啊？”
嗦嘎一看贡嘎，眼睛又红了，他知道山神已经彻底走了。
而我，却盯着那片黑漆漆的山林，眉头深锁。
刚才我为什么会对那红衣牛头人说出那句话，鸠摩又是谁？
正想着的时候，一只手猛得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身子一颤，条件反射地就给了后面那人一个重重地拳头。
“唐小圆，你干嘛打我！”是董明的声音。
我一看，赶紧收回了拳头，他揉着被我打肿的眼睛，看着我满脸怨气。
我抬起下巴看着他：“你活该！？”
……
村民们各自回家，我和董明也在嗦嘎家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我看见嗦嘎的爷爷一大早就出来晒太阳了，老族长的身体看起来不错，脸色也红润了许多，走上前去，我轻轻问了一句：“族长，您知道鸠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