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
林教习停下脚步,留在原地许久。
在这一个月时间里面,他只是教习了沈安一些打熬身子的法子,即便传授的一些拳脚功夫,也是江湖上最为普遍适用的街头搏杀之技。
沈安如何突然说出这一番话。
“没事,就是见林教习手上有些老茧,随便问问,林教习自去房间取上月例钱便是。”
魁梧汉子转头,视线所及的是沈安笑意的面容。
只是在这一刻。
魁梧汉子心中却是掠过了一抹恐惧,他不知道身后的少年是否真的只是这随口一问,还是...
停留在原地许久。
正当魁梧汉子深吸一口气,准备转身之时,回转过头,小院内已然没有了那青年的身影。
后院。
沈老夫人房间里面。
沈安有些胆战心惊地在位子上坐下,看着眼前丰盛的菜肴,他心中却是没有丝毫胃口。
一旁。
燕儿将盛好的米饭放到了沈安的桌前,不远处,张达抱着一张大碗蹲在门槛处吃的开心,竖起的耳朵时刻偷听着屋内发生的一切。
“安儿,你感觉街头那柳家的姑娘如何?”
沈老夫人的话语声从前方传来,沈安正吃着的手顿时一顿,“母亲,这冬笋的味道着实不错,孩儿觉得真好吃。”
沈安胡乱敷衍道。
而在前方,沈老夫人眼角却是流露出一抹笑意。
“安儿腼腆,娘知道,既然是好吃,娘明日就回了那媒婆,令那媒婆问问柳家的意思。”
门口处。
张达一口米饭顿时喷出,沈安转头怒瞪了一眼。
“母亲,安儿不是这意思,算了,安儿饱了,母亲接着吃吧。”说完,沈安就逃也似的离开。
这该死的古代。
这该死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那柳家的姑娘自己见都没见过一眼,自己能感觉那柳家的姑娘如何?凭旁人的风评吗?
自己是真信不过这古人的眼光。
来到自己的房门前,沈安心中还在咒骂这该死的封建陋俗,只是房内传出的细微声音引起了沈安的注意。
检查了一番袖中的袖箭,沈安缓慢推开门。
“沈公子。”
一道魁梧的身形出现在沈安的视线之中,坐在房内的小马扎上,似是有些坐立难安。
“林教习。”沈安淡淡道。
“林教习可是有话要说?”
“我....”
魁梧汉子开口,只是言到一半又顿下,深吸一口气,终是开口道:“沈公子可知道林某过往的经历。”
沈安摇了摇头。
“只是我一向喜欢多观察,多思考,看林教习手上的茧子似乎是多年累积下来,也不似农活积攒,所以猜想林教习或有过一段行伍经历罢了。”沈安淡淡道。
魁梧汉子点了点头。
“沈公子,林某也不是一个藏得住事的人,既然沈公子问起,林某就直接说了。”
“林某是一个逃兵。”
魁梧汉子低下头,情绪似乎有些哀伤,沈安在桌边寻了条小凳坐下,拿起桌上茶壶倒上了两杯茶水,将一杯茶水递到魁梧汉子的桌前。
来到这明末一个多月的时间,虽然现在所在的泰和县也属于大明边境,可距离战争还是有些远,只有最近城里越涌越多的流民,向沈安展示了这个朝代并不安定。
“在来到泰和县之前,我本是永平府秦偏将手下的亲兵,半年前收到秦偏将的命令,令我领一队斥候营出关刺探蒙古军情。”
“斥候营沈公子了解吗?”
沈安摇了摇头。
虽然前世历史书上有关于斥候的介绍,可这哪有正处于这个朝代的边疆士卒了解清晰。
“我领的那队斥候营,除去大半领空饷的虚额,余下十七人皆是秦偏将豢养的亲兵。”
“因为斥候本就是军中优中拔优的存在,所以我这一队斥候营在草原上即便是遇到上百人的蒙古部落,皆是有着一战之力。”
“可是.....”
魁梧汉子眼中泛起了泪花,“谁能想到,就在我告别秦偏将,走出关外不久,就遇上了蒙古的大股骑兵,就仿若是提前知道我等出关一般,三路朝我们包抄过来。”
“我领着的一众兄弟,跟着这群草原鞑子且战且退,退至了一处修筑在关外的碉堡,可谁能想到那处碉堡的军汉却就是紧闭碉堡的大门,就是不让我们进去啊。”
“就在那堡内,看着我一个个兄弟,在草原鞑子的弯刀下丧命。”
“出关十八个人,十八个人啊!”
两行清泪从魁梧汉子的眼中流出。
沈安不用多想,就能知道那番景象有多残酷,更别说正处其中的魁梧汉子了。
“后面我想到了可能有人要对付秦偏将,这次出关完全就是有人给秦偏将下的套。”
“我和另外一个袍泽,躲在了一处草垛下,就想着活着回去,将出关后的这些信息回报秦偏将。”
“可就在我眼前,我眼睁睁的看着跟我出关的袍泽,被草原鞑子胡乱射出的流矢射中了喉咙。”
“出关十八个人啊,就只有我一人活了下来。”
魁梧汉子捶胸,目光死死地瞪向门外远处的天空。
许久。
魁梧汉子有些低落的声音响起。
“而当我偷偷回到永平府想要找秦偏将汇报这一事情的时候,得到的却是秦偏将的死讯,一个乳臭未干没有军阵经验的小儿郎坐上了亲偏将的位置。”
言罢,魁梧汉子拿起桌上沈安倒上的茶水,狠狠地喝上了一口。
“可笑我等保家卫国的将卒,却仅仅只因哪家的世子需要一个军中职位,就被勾结外人屠戮。”
“可笑这些无辜被勾结外人屠戮的军中袍泽,曾也为那些老爷们的安宁砍下过上百个鞑子头颅。”
魁梧汉子脸上浮现出扭曲的笑意。
“你说。”
“你说说,这样的大明,还有何希望吗?”
沈安沉默。
他能想到每个朝代末期贪污腐败、争权夺利的事情会很严重,没想到从魁梧汉子的口中,如今的大明朝会有这般的严重。
就连抵御外敌的军队都被贪污腐败,争权夺利地这么严重。
行伍的编制大半被那些将领吃了空饷,将领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用这些空饷豢养自己的亲兵。
世家想要拥有自己在边疆的军事势力,就勾结外人铲除异己。
大明朝已然被腐朽的千疮百孔,就仿若一根被白蚁蛀空的枯木,看着巍峨庞大,可是一碰击碎。
沈安心中很没有安全感。
他完全无法信任,就如今守御外地的那些大明军队,是否真的能抵御住那些如狼似虎的外敌。
头一次,沈安感觉到乱世的气息在自己身边弥漫。
“林教习,你日后如何打算?”沈安开口问道。
魁梧汉子深深地看了沈安一眼。
没有想到在他说出这般多他在边疆的事情之后,沈安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恐慌,反而只是淡淡地询问了一句自己日后的打算。
魁梧汉子思索了很久,时而脸上浮现迷茫,时而偷偷看上一眼沈安。
许久。
魁梧汉子开口道:
“从永平府到蓟州的一路上,随处可见的是四处逃难的难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饿倒在道路两旁的流民数不胜数。”
魁梧汉子没有正面回答沈安的问题,只是述说了一段从永平府流亡到此的经历。
“我会尽我的能力,让这世道变的更好。”沈安淡淡道。
魁梧汉子脸上愕然。
“会有一天,我会给你查清楚秦偏将的死因,让你手刃仇敌。”沈安喝下一口茶水,轻声道。
魁梧汉子眼眶顿时红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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