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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竺紧跟上前,将手中帛书情报献上。

萧方却并没有去接,似乎对自己的判断,从不曾有过半分怀疑。

他唯一顾虑的,只有一个人。

萧方目光转向糜竺,遂问道:“子仲,贾诩此人,可在张绣军中?”

这一问,却把在场众人问糊涂了。

大战在即,萧方既不关心率军逼近的张绣,也不在意身在宛城的张济,却反倒关心起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贾诩来。

刘备与关张等人对视一眼,眼神皆是不解。

糜竺先是一怔,尔后忙道:

“竺已按照军师的吩咐,派细作仔细刺探过,那贾诩并不西凉军中。”

“此时那毒士,应该还在关中段煨麾下。”

萧方心头一块石头落地。

张绣虽乃当世猛将,以计破之,倒也不难。

贾诩若在,他为老刘谋划的这条破敌之计,便有被那毒士识破的风险。

不过萧方依稀记得,贾诩应该是在张济中箭而亡,张绣继承其部众后,才从段煨处转投到了张绣麾下。

此时此刻,贾诩应该还在关中。

只是为确保万无一失,他此前才授意糜竺,派细作严加刺探,确保贾诩的时间线并未走偏。

糜竺的情报表明,他的顾虑是多余的了。

“贾诩不在,方这条计策对付张绣足以!”

“主公,张绣最迟明晨应该就会抵达比阳一线,我们就明日破了他吧。”

萧方轻描淡写间,却蕴含着一种绝对的自信。

刘备精神一振,目光环扫向众将,一股豪烈之火在眼中狂烧而起。

“诸将听令!”

“明日依军师之计行事,备与尔等背城列阵,与张绣决一死战!”

“生死存亡,就在这一战了。”

“备拜托诸位,全力一战!”

刘备神色慷慨肃穆,向着众将一拱手。

“我等愿为主公死战!”

“我等愿为主公死战!”

众将躬身一拜,慨然响应。

次日。

东方发白,天蒙蒙亮了。

比阳西门大开,吊桥落下。

刘备策马扶剑当先而出,身后八千刘军将士,井然有序开出城池。

第一缕曙光升起时。

八千将军,背城列阵,结成大小数十座军阵。

城下城下,刘字旗在晨光下飞舞。

萧方则与一干谋士,立于西门城楼上,远远眺望大道尽头。

天光大亮之时,一道细细的黑线,升起在了地平线尽头。

某一个瞬间。

无数的士卒,无数的刀枪,无数的战旗,升起在地平线。

“张”字旗引领下,同样八千的西凉军团,乌压压如潮水一般,向着比阳城袭卷而来。

“姐夫,张绣来了!”

诸葛亮眼眸一聚,手指向前方。

左右糜竺,简雍等人,神经也跟着紧绷而起。

他们也算是经历了大风大浪之人,什么样的敌人没见过。

但眼前这支逼近的敌人,却是传闻中的西凉军团。

那支在董卓的统领下,残暴嗜杀,凶残如兽,令天下人为之悚然。

关东众诸侯中,除了已死的孙坚之外,还从未曾有人能击败过。。

一支可称天下最强的军团!

尽管自董卓陨落后,实力已大不如从前。

尽管八千敌军当中,真正的西凉士卒,最多也只三千余人,已不复当年之勇。

但其余威却尚在,足以令糜竺等人,暗自捏了一把汗。

萧方却咽了口唾沫,胳膊肘子撞了诸葛亮一下:

“阿亮,我些饿了,你带了胡饼没有?”

“嗯?”

诸葛亮一愣,瞪大眼睛看向了萧方。

大战在即,所有人神经都紧绷到极点,自家姐夫却突然喊饿?

还跟他要胡饼吃?

再说了,早食不是吃过了么,这离晌午还早,怎么就饿了?

萧方却是有苦难言。

小别胜新婚嘛…

昨晚与诸葛兰小夫妻团聚,少不了要你侬我侬,如胶似膝,一不留神便忘了时间。

于是早上起的晚,仓促之间囫囵吞枣吃了几口,便赶来了城头。

“军师,给!”

许褚从怀中掏出了一块胡饼,递了上来。

萧方眼眸一亮,便接在手里,津津有味的咀嚼了起来。

左右糜竺等人,瞧着他胃口大开的样子,情绪反倒开始放轻松。

“军师此举,必是仿效前番伏击袁吕追兵,故意闲吃胡饼,好叫将士们知他胜算在握,便可稳定军心。”

“然大敌当前,军师却还能如此淡定,这份定力当真是非同常人…”

众人心下这般猜测着,不禁暗暗点头。

糜竺等谋士们也好,沿城一线的将士们也罢,看着萧方这个军师闲吃胡饼的样子,皆是渐渐心安下来。

城西。

八千西凉军团,还在滚滚前进。

“父亲,刘备竟然背城列阵!”

一员少年武将,眼珠陡然瞪大,指着前方叫道。

“吁~~”

张绣猛的勒住战马,举目远望。

果然如儿子张泉所说,近八千刘军士卒,竟于城外列阵,似乎要背城决一死战。

“那刘备竟有这等胆量?”

张绣眼中迸射出一道奇色。

原以为刘备麾下不过乌合之众,忌惮于自己西凉军团之威,必会龟缩于比阳城中以逸待劳,坚守不战。

岂料,刘备竟反其道而行,竟敢出城一战!

胆儿够肥的啊…

张绣惊奇过后,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这个刘备,当真是猖狂,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难怪敢给我们下通牒,号称要踏平宛城。”

“很好,他敢出战,我还求之不得,正好将他一举击破于城外,免了攻城的麻烦!”

张绣斗志狂燃而起,当即喝令全军列阵,准备决战。

“父亲此战若胜,不但扬我军威,还一举为我军解决了粮草短缺之困,声望定然盖过了叔祖。”

“父亲兵权在手,又声望大振,何不趁机此会接管我张家军,恭请叔祖颐养天年呢?”

临战之际,张泉忽然压低声音道。

张绣脸色一变,蓦的眼瞪向儿子:

“你疯了么,说什么浑话!”

张泉脸上反倒燃起愤愤不平之色,沉声道:

“叔祖昏招屡出,咱们张家军在他带领下,先被从关中排挤往弘农,现下又被迫流落至南阳,沦落到以抢掠为生。”

“原本上万西凉老卒,现下就只余下了不到三千多人。”

“若再让叔祖掌权,只怕咱们张家军早晚都覆灭。”

“父亲,伱难道真能眼睁睁的看着叔祖,带着咱们张家军走向灭亡吗?”

张绣神色一凛,沉默了下来。

显然儿子的话,说在了他心坎之上,令他有所触动。

张泉眼见张绣动心,继续规劝道:“父亲啊,叔祖已经老了,也该是退位让贤的时候了。”

张绣沉默片刻后,却是叹道:

“张家军是你叔祖一手建立,纵然是他老了,也该是他的儿子接掌,为父不过一侄子而已,何来继承之权。”

张泉眉头一皱,沉声道:

“叔祖的几个儿子都年幼,二叔虽然年长,却摔断了腿无法骑马领兵,将士们谁会服他?”

“这些年张家军能撑到现在,全靠着父亲,父亲接掌张家军,才是理所当然啊!”

张泉口中二伯,正是张济长子张延。

张绣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张泉眼见父亲似乎动心,作势又想劝说。

就在这时。

战鼓声响起。

前方背城列阵的刘军,竟是轰然而动,开始向他们逼近而来。

刘备竟然主动进攻?

这是有多瞧不起他张绣啊!

“刘备,你何来的底气,竟敢如此轻视我张绣!”

张绣立时被激怒,将儿子的劝说抛之脑后。

银枪在手,向前狠狠一指,厉声道:

“先打赢了这一仗,教训过刘备这个狂妄之徒再谈其他!”

“擂鼓,全军进攻!”

张泉只得收心,精神抖擞,传下号令。

战鼓声震天而起。

八千步骑,轰然而动,向着迎面的刘军推进而去。

两军相对推进,一场旷野上的厮杀,似乎近在眼前。

兵力虽相当,张绣脸上却燃烧着志成必得。

因为他有杀手锏。

八百西凉铁骑!

只等两军足够近时,八百铁骑一涌而上,必能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刘备军阵冲垮。

介时步军掩杀而上,必胜无疑。

而比阳城头上。

眼见两军交战在即,城头的糜竺等人,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皆聚向了萧方。

萧方则将最后一口胡饼咽下,拍了拍手掌上的渣子,不紧不慢道:

“时间差不多了,点起烽火,放出诱饵吧。”

号令传下,一柱狼烟顷刻间冲上了半空之中。

片刻之后,比阳城北方向,一支运粮队在糜芳的统领下,忽然出现在了战场边缘。

数十辆满载粮草的粮车,近千余只牛羊,很快进入到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自然也包括正在推进的西凉人眼中。

西凉军立时眼珠充血,炸开了锅。

他们缺粮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口粮早已减到原先七成,荤腥更是有几个月没沾。

大老远从宛城杀到这比阳,不就是为了抢粮,好吃个饱吗?

现下这么多粮草,这么多牛羊,就在眼皮子底下,这要是不抢不是傻么?

还打什么仗,抢他娘的啊!

北翼西凉军,立时将军令抛之脑后,脱离了军阵,一窝蜂的向着粮草牛羊扑去。

先是成百,接着上千,转眼间呼啦啦跑了半数西凉军。

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生恐怕了半步,少抢一只牛羊。

“怎么回事?”

“哪里突然来的牛羊粮车?”

张绣脸上的自信,霎时间为震惊错愕所取代。

前方刘军阵。

见得西凉军乱了,所有人都长松了一口气。

“区区几车粮草,几只牛羊,竟让凶悍的西凉人不战而乱。”

“景略说的没错,西凉人的软肋,果然是缺粮…”

刘备回望向城头萧方所在,口中啧啧赞叹。

尔后深吸一口气,感慨收起,脸上战意狂燃而起。

双股剑出鞘,向着已乱的西凉军狠狠一指:

“全军压上,一鼓作气,荡平西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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