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爬三清山的李牧觉得身体越来越冷。
自从练武凝气后，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尚处于凡人时期才有的不适感了。
他发现了不对劲之处，但找不出具体是哪儿。
有时候李牧明明记得自己走出了一百多步的距离，可回首看去，才不过走了三五步。
有时候停下步伐，还能惊恐的发现自己并非是在登山，而是在倒退。
一切行为都是无意识间发生，即便拼尽全力凝神静心，也没有任何效果。
这不禁令人细思极恐。
“绝对不正常。”
李牧举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在右手边的石壁上写了一个“竹”字。
然后闭上眼睛，紧紧绷着双腿，不让元气和灵力有一分外泄。
一息。
两息。
李牧睁开眼睛，发现那个“竹”字，出现在了前方十丈外的石壁上。
手里空落落的，甚至那块刻字的石头也还在原地。
“该死。”
事情绝对不正常。
之前给他介绍规矩的三清山弟子说过，登山者可能会出现呆滞和步伐缓慢的情况，都属于被幻境迷惑了心神，在正常范围之内。
但绝对不会出现这种鬼打墙，不进反退的情况。
这说明李牧遇到了弟子考核中的意外情况，极其诡异。
李牧轻啐一口，绝对是因为浊世的原因，让他在眺望云海时，看到了福寿螺虚影，隐隐牵动了什么，与三清山云海产生了某种奇特的关联。
扭头看向云海下方，由于距离过高，那些大片的宫殿楼宇已经成为点点光芒。
再抬头看主峰上方，巍峨山峰直入云端，唯有山峰顶部有少许亮光。
距离太远，一眼看去还是如繁星一般渺小。
李牧就卡在半山腰这么一个尴尬的位置，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向前一步步走去，头脑就又开始恍惚起来，且这次迹象更为严重，甚至不知不觉间，李牧仿佛看到了浊世一角。
脚下是猩红发黑的土地，身边是张牙舞爪的妖魔丛林。
世间万物都仿佛染上了一层黑红色泽，天空中飘起一层毛毛细雨，滴答滴答落在皮肤上。
雨水是红色的。
李牧恍无意识的行走在诡异浊土上，忽的一滴血水落进眼里，带来一阵钻心疼痛。
他整个人一个激灵，瞬间就从恍惚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差点就要去拔腰间的长刀。
看清四周的景象，依旧是在三清山的西海栈道上。
周围静悄悄的，连虫鸣蛙叫声都没有，安静的有些诡异。
李牧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抬头看去，距离那个“竹”字，约莫还有五丈左右的距离，已经走了一半。
继续迈动步伐。
不知不觉间，意识就再次恍惚起来。
回过神后，李牧低头看着地上的一张惨白人脸，汗毛倒竖，神魂俱颤！
猩红发黑的土地中，半掩埋着一张女子人脸，长相和田螺仙子差不多，却长着瘆人的口器。
没有眼白的眼珠子正死死地李牧，嘴里发出一阵阴森的笑容。
李牧大骇，下意识的去抽腰间的刀，可一摸就是空空如也。
哪儿里还有什么刀？
就连腰间的储物袋都没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和烧焦味，同时涌来阵阵热浪，令人燥热无比。
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李牧四下看去，自己正身处于一片诡异深邃的丛林中。
这里每一棵树上，都长着一张惨白人脸，和地上的那张人脸简直一模一样！
一颗颗大树幽幽的晃动，所有人脸都转过来，冲着李牧不断发笑，犹如百鬼啼哭，令人从灵魂本源感到惊颤。
穿越到浊世了！？
李牧呼吸一窒，这才发现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灵力和元气，只剩下内力圆满的肉身之力。
“我元气和灵力呢？！”
不对，一切都是幻象！
李牧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无名业火，冲着旁边一颗诡异大树一拳轰出，正中人脸。
砰！
山体岩石脱落，石壁上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缝。
又回到了三清山上。
李牧大口喘着粗气，浑身灵力和元气疯狂运转起来，不敢停歇分毫。
“嗯？”
只见眼前画面一个闪回，他竟又回到那片诡异丛林中！
李牧心头猛跳，轰在石壁上的右拳，已经被树干上的人脸死死咬住，殷红鲜血不断流出。
“是幻想还是真实的？！”
感受着这股撕心裂肺的疼痛感，李牧费尽全力挣脱开右手，又发现左脚被地上的人脸咬住。
他一咬牙，左脚高高抬起猛地一踏，将人脸踩了个稀巴烂，然后不要命的就往树林外跑！
李牧有预感，不论是不是幻象，若是被这些人脸咬住，很有可能会身死消道！
与此同时。
外界的三清山。
李牧眼神呆滞的立在西海栈道上，毫无征兆的抬起左脚，猛地踏地。
只听轰隆一声，饱经风霜，千万年来都未曾碎裂的西海栈道被这一脚给踩碎，在宁静夜里传出巨大的声响。
同时响起的，还有显现李牧登山的那块光幕。
突如其来的响声将几名筑基修士吓得一个激灵，打坐的姜禾也属地睁开眼睛，齐齐看向光幕上的画面。
唯有在地上裹紧草席的江凌浑然未觉，依旧流着哈喇子，鼾声震天响。
“此子莫非受到了巨大刺激，失心疯了？”
一名筑基修士盯着光幕上，分明眼神呆滞，却是在不要命的上山奔跑的李牧。
“有可能是受到了一些刺激，沉沦进了过往的幻象里，道心不坚，心性一般。”
络腮胡的筑基修士如此评价，话及此处还特意看了一眼姜禾。
姜禾同样是柳眉微蹙，这李牧的道心未免太不坚定了些，这才到西海栈道不过三分之一的进度，就被幻象迷惑的心神沉沦。
若是到了后边，还了得？
岂不是要爬上七八天，甚至是十天半个月？
资质平平，道心不坚……
念及此处，姜禾气恼的瞥向呼呼大睡的江凌，强忍下把他一巴掌拍醒的冲动，再次将目光转移到光幕上面。
画面上，拼命狂奔的李牧已经止住步伐，整个人呆立在原地，双眼无神的注视着前方的虚空。
……
“该死！”
李牧狂奔跑出那片诡异树林，来到一片焦土中，深一脚浅一脚的飞奔，扬起大片的灰尘。
径直跑到一个岩洞，李牧深吸口气躲了进去，把身子缩在一颗石头后边，探头眺望来路的方向。
天上挂着一轮血月。
远处，那片树林已经停止了诡异的晃动，不再发出笑声。
“这哪儿里是幻象？”
李牧大口喘着粗气，能感受到凝气五层的修为还在，只是无法调用。
而且他还注意到，刚才跑过的那片焦土，似乎蕴含生命，有微弱的呼吸波动，隐隐传出比那片树林还恐怖的阴冷气息！
李牧抚着胸口，试图快速恢复正常的呼吸，以免引来更多的诡异邪物。
但这一摸，却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
怀里赫然是一本书。
书封陈旧又熟悉，其上龙飞凤舞写着六个大字：
“大乾聊斋志异。”
那本前身收藏的古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