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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侯勇离开,种师闵问道:“沈都头,你刚才说想借教头来练兵,就你所说几处险要,三百厢兵能对付得来么?你可不能小觑了金兵。”

沈放镇定自若道:“这就要用上我刚才所言的‘不对称’兵法了。”

种师闵脸色又狐疑了:“你详细道来。”

“不对称兵法的本质在于充分运用地利,预先组织兵力,逐次抵抗敌人。其精髓在于运动,在运动中消耗敌军,在运动中发现战机,然后集中优势兵力,歼敌于疲惫。”

种师闵点点头,显然是信服了。

“首先,我需要有一批忠实执行‘不对称’兵法的将士;其次,还需要这些将士熟悉每一处地形,两腿要快过四蹄,先于金人骑兵抵达阵地;再次,需要士兵有必胜的信念。”

“此三点满足了,我这‘不对称’兵法才可克敌制胜。”

种师闵疑惑道:“人的两腿如何能快过马之四蹄?”

沈放平静应道:“得了地利,有了必胜的信念,自然能快过马蹄。”

种师闵却是不信,他在汴京城下与金兵交战数回,亲眼见识了金人铁骑的冲阵威力和金军悍不畏死的勇气,区区三百厢兵,哪怕在这井陉孔道也不能抵挡。

两人正交谈时,侯勇已将沈放的舆图取来。

当沈放把舆图摊开的一瞬间,种师闵眼神亮了。

这是一副后世最为常见的地形地貌图,可是在种师闵眼里,简直不可方物!

沈放找来几张宣纸,拼接成一张特大号的图纸,耗时月余反复勘察孔道全程,手绘装裱而成。

他本有绘画功底,再加上作为历史教师,对古代军事作战地图花了不少心思,经他手画出来的舆图怎么会比种师闵手里几笔勾勒出轮廓的舆图差呢?

沈放没有理会种师闵的惊叹,从一沓图纸中抽出一张虎头山套图来。

这张套图更像一张写实工笔画,是沈放登上虎头山最高处画出轮廓,再遍察每一处沟沟坎坎后补充而成。

“种相公,这山名叫虎头山,孔道从这里穿过。若金兵进入孔道,我在此地布置伏兵,准备大量滚木雷石堵头截尾。一旦金兵进入,任他天神土地也插翅难飞。”

沈放又指着另一处褶皱山,道:“此处宽不足二丈,若我在此搭建木桥,两山便勾连成一地,我的厢兵从这里抄近路越过,不比他四条腿的马快么?”

“此外,若要固守,取水之处沈放也有所考虑,在山中的这个位置,有一口泉眼终年不息流入冶河。若将出口用山石堵上,放下悬梯或者凿出石眼,取水的问题便解决了……”

“沈老弟,初生牛犊不怕虎,后生可畏啊!”种师闵终于一扫疑惑,微笑展颜了。

无形之中,种师闵已将“沈都头”改口为“沈老弟”而不自知。

“种相公,老实说,这还只是纸上谈兵。真想抵抗金兵进攻,还需要练兵和布防,所以沈放才前来求助。”

这些天种师闵无一事顺心,今日总算听到了一件让他舒心的事,当即拍板道:“好,老夫答应你,给你一个最得力的副将,助你练兵布阵!”

沈放马上叩首拜谢:“多谢种相公相助!”

对于这次拜访,沈放可是做足了功课,大宋禁军不像电影上描绘的那般威武雄壮。

实际此时的大宋禁军总体上来说,已完全没有能力对抗崛起的金军,大而腐,银样蜡枪头罢了。

种师闵这种忠心耿耿的老将军,忧心大宋的抗金大业,能在他最担忧的事上说服他,还拿捏不了他?

种师闵满脸笑意,突然若有所思道:“沈老弟,你如此大费周折,就断定金兵会钻进井陉这山旮旯里么?”

沈放暗笑,金兵二次兵围汴京前打通井陉孔道,东西两路大军互通情报是写进历史教科书的史实,这还能有假?

但如今还是五月,金国国相完颜宗翰和二太子完颜宗望向宋廷下战书是八月份的事,沈放要是兜底说了出来,搞不好要被种师闵怀疑。

“沈放身份低微,本不该妄议国事,可是种相公既然提起此事,可否容我说两句?”

种师闵笑道:“这有何不可?这里不是汴京,没有御史台那些小人。只要有助于我大宋抵御金军,但说无妨!”

“那沈放就斗胆直言了。敢问种相公,此次金人南侵,粘罕的西路军攻打山西可得到什么好处?”

沈放嘴里的粘罕即是金国国相完颜宗翰,宋朝军民一般称金国国相为粘罕,不呼其汉名,估计是有些不屑吧。

“粘罕被张孝纯父子拖在太原,怕被抄了后路,一直不敢大胆驱兵南下,他什么好处也没捞到。”

“种相公囤兵土门关,不愿西进山西解围太原城。沈放斗胆估计,是担心金国二太子斡离不再次南下吧?”

种师闵脸色微变,不露声色反问道:“沈老弟,军队调拔不是由老夫决定。你以为金军会不会再次南下?”

沈放神色自若道:“必然南下!”

“何以见得?”

“金人是游牧民族,靠劫掠立国,贪婪成性,这是他们的本性。而且……”

种师闵见沈放突然打住,说道:“老夫说了,你尽管直言便是!”

沈放这才说道:“沈放听闻金人兵围汴京时,我朝表现得太过软弱,空有二十万勤王军,却不敢攻击已渡黄河,归途受阻的数万金兵。”

“另外辽人对我朝极为记恨,故辽官员中访宋使者众,熟悉我朝底细,必然极力鼓动金人侵掠我朝。其他的不说,种相公是军中统帅,从常胜军和义胜军的作为就能窥其一斑了吧。”

沈放犹豫是因为种家兄弟三人也在这二十万勤王军中,把种师闵也一并贬低下去,或许要惹恼了他。

但沈放把常胜军和义胜军搬了出来后,立马获得了种师闵的认同。

常胜军前身是北辽耶律淳皇帝为抵抗金兵组建的怨军中的一支。

耶律淳病亡后,北辽发生了一次政变,萧太后和北辽枢密使萧幹处死了欲降宋的李处温。

常胜军首领郭药师也处于政变的涡旋中,怕被牵连,便带着八千常胜军降了宋。

郭药师虽然治军有方,作战勇猛,情商却不太高。

降宋之后他仍固执的保留辽人习俗,常住帐篷,显得格格不入,与一众宋将几乎没任何交情。

郭药师的人品暂且不论,常胜军在大宋第二次北伐燕京时却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若不是合军出战的宋将刘延年、刘光世父子无能的话,常胜军几乎凭一己之力就攻下了燕京,也就不会出现大官宦童贯从金人手里赎买燕京之事了。

北宋朝廷买回了燕京后,一边命常胜军把守燕京,一边又忌怕压不住郭药师,所以又命接任山西防务的谭稹组建了一支北地汉人为主的义胜军,用以防范常胜军。

北地汉人经过辽国统治百余年,早已认同了辽人身份,本就对大宋的乘人之危心怀怨恨,又怎会忠心于宋呢?

种师闵对这两支军队太熟悉了,因为他们在关键时刻都在背后捅刀子,让宋朝的军队防线破洞百出,一溃千里。

这一系列的变故若非亲身参与其中,连许多朝廷大臣也捋不清楚,沈放却靠坊间传闻得出了准确结论,不得不让种师闵侧目。

可他哪里知道,沈放在这方面是专家,大宋江山从头到尾,不知道被他搬上课堂多少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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