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煌历程 第5章

作者:散人老顾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4-05-17 06: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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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城里的公路正好从村子中间穿过,班车站就设在村口。站牌旁,一个少年在凛冽的寒风中不停地错动着双脚,他大约十三四岁,正是翠云的儿子大军。远处驶来最后一趟末班车,到站牌旁停下后,车门打开,从上面走下一个穿校服的十七八岁的姑娘,这便是翠云的女儿小霞了。见到姐姐,大军兴奋地迎上前去:

“姐……哈哈……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

说着便扑上去想和姐姐拥抱。姐姐推开他,用手捂着弟弟冻得发紫的面颊和双耳埋怨道,你傻啊,天这么冷还不赶快回家,等我干啥。说着,又掏出纸来为弟弟抹去流到嘴边的清鼻涕。弟弟是个乐天派,从不知烦恼不知忧愁,仿佛他就是为快乐而生的,这也正符合他这个年龄段淘气孩子的脾气秉性,于是依旧哈哈笑着说,就是一个等啊,这个星期的生活费还是不够吃,你说咋办吧姐……馒头一块钱一个,我每顿至少得三个吧?米饭两块钱一碗,我得两碗,那么菜呢?可妈一星期就给六十块钱,六十块钱被五天分,一天才合十二块钱,每顿四块,我是有了饭钱没菜钱,就算星期五回家省两顿,那么小打小闹的日常生活用品呢?就连上厕所的手纸钱都挤不出来,您总不能让我用手抠吧!这日子过得,穷啊……

姐姐被弟弟逗乐了:小账算得挺细啊,有苦不朝妈诉,等我有啥用?如今姐姐也是捉襟见肘,在妈面前如履薄冰,稍不留心就要受到处罚;按理说你这么聪明,学习成绩一定能搞上去,不应当挨饿受罚才对。弟弟说这完全是咱妈的误解,妈太偏向了……这么着吧姐,咱们闲言少叙,书归正传,比赛你敢不敢?谁后到家,谁就把妈给的生活费输给对方十块。

“你等我就是为了这事?十块钱犯得上么。”

“有钱人都这么说,我是一分钱没有难倒英雄汉。”

“比就比,谁还怕你不成,但谁都不许耍赖。”

“谁耍赖谁小狗。”

毕竟都是孩子,接着姐弟俩搭勾击掌。随着姐姐的一声令下,姐弟俩拼命往回跑去……

此时此刻,家里的翠云在院中干了阵零活,回屋见老姜还在那挺着,于是她问,你咋还不吃饭?等他俩干啥?又不是外人。老姜得意地一笑,既然你这么看我,那更得等,我既是你大哥,又是孩子们的大爷,一家人其乐融融,坐在桌前吃顿饭……是吧?

无疑他的话带有几分挑逗。翠云虽然不恼,但还是有几分嗔怪:谁和你一家人,臭放羊的,也不照照自己啥模样……你说你不冷,不冷咋冻成这样?其实就你那点毛病,我早就知道,天越冷越犯,严重时连山都上不去……你也甭不承认,也别瞒着,实在不中,我还真得把你那帮兄弟叫到一起立个字据,咱打响叫明,别等你冻死到我这那天,让你那群兄弟讹我一把。

翠云一语中的,老姜也就知道她的话音落到哪了,于是脸一红,硬着头皮说,刚把孩子们的事说妥,这咋还我又有病了呢,我有啥病还瞒着你,你是不是听谁说闲话了?

“有没有病你自己知道,还用别人说。”

老姜坚决不承认自己有病,特别是在女人面前难以启齿的病,那多损他男子汉的尊严啊。虽然他干不了什么重活,但放个羊啥的还中,也不至于像她说得那么严重,又立字据、又讹人吧……

“我究竟有啥病?你听谁说的?”于是他开始追问。

“这我可不能告诉你,虽然你其貌不扬、缩缩苟苟像只猴吧,但毕竟也是男子汉呢,说出来怕伤你自尊。”

“别别,一定要说,这人是谁,没安什么好心吧,看我挣俩钱眼馋了咋地?想撬行也中,他来,我走,让给他干。”老姜急了。

见他急成那样,翠云才松口铆上一句,你也别逼我,说出来你可别不好意思,伤了自尊更不能恼。老姜说我还不好意思——说,一定要说,我不恼,更没有自尊。翠云又为难道,可我都答应人家了,这事一定要守口如瓶、严格保密,该咋张口呢?老姜说这有啥不好张口的?实事求是嘛,该咋回事就咋回事,别瞒着;你要不说,今晚的饭我也不吃了,酒也不喝,算给你省一顿,明天早晨我就卷铺盖卷走人,这羊你爱找谁放找谁放,我不伺候啦!见他这么执著,翠云终于笑了:德兴,不就这点破事么,看把你急得……说你死了又咋着?老姜说,这不是死活的事,这是毁人,男子汉大丈夫,宁可杀头不肯受辱,让我以后还怎么活?

“告诉你吧,不是别人,是你兄弟媳妇说的。”

“啊?”老姜的脸变得绯红,“我哪个兄弟媳妇?说话可要负责任啊,不能信口胡来,回去我好找她算账。”

“就是那个……她叫什么来着?就是你每年回家过年,朝你要钱,又想方设法替你存钱的那位。”

“那是三儿媳妇儿贺姝……不会吧,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告诉你,别拿我开心啊,小心我把大绵羊给你捣腾出去卖了。”

“我敢对天发誓、用我一圈大绵羊向你保证,绝不撒半句慌。”

于是翠云便道出了事情的原委:那天在集上她和老姜的三弟媳妇贺姝碰面了,唠过一阵之后,贺姝突然问大哥的身体还好吗?翠云说好,她又问没给大哥长点工钱?翠云说没长,你大哥是按羊头挣钱,羊多他就多挣,羊少他就少挣,糟蹋了我还得扣他呢。贺姝又问大哥放多少羊啊?翠云说也就一百来只吧。

听到这老姜连说,对,就这么对付她,这些个东西,老在我这点羊放钱上打主意,有时逼得我连点活动资金都没有,借了就不想还,简直就是硬要。翠云说这话你还真说到点子上了——贺姝又接着说,下个月孩子上学又没钱了,正想找他大爷呢,在这碰上你正好,回去给大哥捎个信,手里有钱给准备个千八百的,过几天她来拿,讲借讲还,年底卖了猪肉一准还他。翠云当时就回绝了,明知老姜的工钱一年才结回账,她是想提前预支、绕弯讨债。老姜非常赞同翠云的做法,有也不能给,老三这东西,净算小账……可这与他的病也没啥关系呀?翠云说,别急,马上就到你病那块了;钱没答应,两个女人又开始唠别的。翠云的回绝一定程度还是抹了贺姝的面子,心里一直不高兴,唠着唠着就板不住了,总想在大哥身上多说几句。她先夸大哥心眼好,老实巴交能吃苦,美中不足,就是身子骨没长开,变成了小矮人儿,不然也能成家、娶妻生子。老姜说,我这点毛病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天下人都知道啊,还用她说?可这与天气也没啥关系呀?翠云说,更主要的是,你兄弟媳妇说你有疝气的毛病,一遇冷天就下垂,走路夹不住裆,磨得生疼,让我把炕给你烧热乎的,别冻坏了……

老姜的脸越发变得绯红,比喝上一杯纯粮液还厉害:“妈哟……她咋啥都说……这许是她说的?你许不是胡编啊?”

“不信你回去对质啊?你兄弟媳妇不说,我哪知道啥是疝气……”

接着翠云便捧腹大笑,她笑得开心,笑得自然,笑得洒脱,老姜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这女人的底气太足了,笑得老姜心房都在发颤,仿佛房梁上都开始掉渣儿了。还敢再问吗?当然不敢了,再问指不定她还要说出让他更窘迫、更难堪的话来,于是低垂着头不敢正视翠云。至于老三媳妇贺姝是怎么知道他这病的?当然是从丈夫嘴里得到的,又如何传进林会两口子的耳朵?这很好解释:乡下人不同于城里人,城里人一个小区住多少年也不认识是常有的事。乡下人村和村虽然相隔多少里,但大多数都有交往、都能认识。特别在集市上,谁家爆出一条笑料或奇闻轶事,很快就布满整个市面,集市一散,便呈指数形式上长,带回家后传遍十里八乡……

“唉,真是笑死……你咋不说话、不问了?还问不?”翠云用袖口抹去笑出来的眼泪。

“快拉倒拉倒……唉,女人这嘴啊……”

“这回你满意了,放心了……‘闭囚’了吧?”

翠云还在笑,老姜掐死般不再吱声啦。

俗话说墙里说话墙外听,翠云的笑声被悄悄走进院来的彭燕给听见了。至于嫂子因为啥笑?她不知道,但她敢断定,这俩人处得非常开心。又悄悄进屋后,翠云脸上的余兴还未消退,老姜像个受气包似的在那坐着。突然见到她,二人不觉愣了一下。翠云骂,你个该死的,进屋也不说咳嗽一声,可吓死我。彭燕说,好事不背人,背人没好事,怕啥?有什么开心事逗嫂子这么笑?我在街上都听见了。

“问他吧。”翠云一指老姜。

彭燕瞥了眼老姜,又问:“怎么,俩人还没饭?”

“大哥不吃,说等俩孩子……你们吃过了?”

“孩子放学早,那爷儿俩你还不知道,一对急嘴子。”

“咋,有事?”

“是林会,喝上点酒,说啥让我找你,让你去家一趟,说有事和你商量……哟,大哥这是……”

“天冷,着凉了,说肚子疼,捂小肚子呢。”

“那咋还着凉呢?一个大男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实在不行找人看看吧,或抓几副中药吃。”

“咳,甭提了,再提就更不好意思了,笑死……噢,大哥,不愿等就先吃吧,一会我就回来。”翠云说完,随彭燕出门。

彭燕夸赞道,甭看大哥是羊倌,对咱这俩孩子比我们那亲爹都亲。翠云说,发贱呗……我真怕他冻死到山上,每天就和伺候活老爷子似的,刚把行李从厢房给他搬到正房,寻思这样烧炕方便,生炉子也方便,可他说着凉就着凉,真是气死。彭燕说,俩人离得近了,其实干啥都方便,互相也有个照应,你说是不嫂子?

“可不许胡说啊……”翠云骂。

两个女人说笑着走出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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