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是太阳,左边是月亮 第2章 河边的小村庄

作者:沙枣树林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4-04-10 10:2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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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由西向东逶迤而下,流经沙坡头,转了一个“S“型八卦太极图,顺流而下,南边是香山,北边是沙坡头,再往下一泄几十公里,两边地势平坦,黄河之水天上来,到这里流进平原耕地,沿河向两岸延伸十公里,北边有照壁山,南有香山,形成两山夹平原,中间黄河缓缓流过的奇特地形,河水在落日的余晖里波光粼粼。河水分出一个支岔,不知历经了多少次多少年洪水冲刷而成一个小岛,月牙式地耸立在河当中。土丘如孕育好般隆起着肚子,显出大自然的杰作和女人的灵秀。那土丘顶上、沟壑里、崖壁上受到黄河水的滋润,虽无人经营,却参差不齐地长着一些树,荆刺滕条,和茂密的芦苇草丛,在秋天经霜染成一团团的黄和红,还有紫色,成了野鸭、野鸟和野兔的好世界,更渲染出一缕珍贵的生机。隔河北面是一望无际的平川,夏天架着一铁索,系着一条小木船,与岸上相通,冬天,那时候的黄河虽然宽阔水多,冬天会结冰,河一结冰,人和车从上面行走会招引一群玩陀螺的儿童,因为玩得性起,每年冬天都有人掉进河心的冰窟隆里淹死。岸上散落的庄子,田畴相间,土房低屋,世代生活着百来十户孙姓,张姓,倪姓、刘姓、林姓人家。村里的几座房子已升起炊烟,土房低屋,连接着猪圈羊栏鸡棚,熏黑的锅台、木质的风箱、粗糙但却喷香的食物。村外土道上不时有人匆匆走过,整个村庄田野都沐在落日的余晖里,隐隐传来的狗吠鸡鸣羊叫驴吼,更使人感到一种祥和的宁静。

河原上,土地平整,肥沃,引黄河水浇地的大小沟渠如蜘蛛网盘在大地上,可种水稻、小麦、五谷杂粮,人称“塞上江南”。三月桃红柳绿,四月杏白散发着丁香气息的浓浓春天。五月大片的麦子随风翻滚,一团绿焰铺向大地,到了六七月,天气炎热而干燥,鹧鸪不停叫着:“玄黄玄割”,人们开始了一年中最繁忙的收割,田间地头,大人小孩,男男女女,黄金的草帽在麦浪中流动,镰刀闪闪,一片片麦茬裸露出来。月光下的打麦场,机器轰鸣,人声鼎沸,笑声像星星一样撒播……离开麦穗的麦粒被装入口袋,晚上,围着艾草烟火,赤着上身,感受着蒲扇送来的阵阵凉风,耳畔响着蛙声、虫吟、蝉鸣……八月风吹的稻浪波涛起伏,灌浆的清香四溢开来。九月多雨,雨顺着屋檐泼打下来,润湿了树林中单调乏味的蝉鸣。十月收稻和高粱、玉米,初秋的太阳并没有被乌云笼罩,它依旧鲜亮地挂在天空,不时有彩虹飞架,亮晶晶的雨丝下,骤然诞生了许多只翔舞的蜻蜓、蝴蝶、蚱蜢,做着生命的最后挣扎。

村庄正中偏西住着张五爷和儿子张屠夫两家,福祸相倚,爷爷种福田,爹种祸地,三代单传,求生孙儿。张五爷祖辈籍居此地,为人和善,与邻相睦,极得人心。那时候大集体,大锅饭,村人没什么盼头,出工不出力,地本来少,又不出产量,年底每人分上不到三百斤粮食,无钱无肉无瓜果菜蔬,日子清单苦焦,每日稀饭、清汤面条、土豆、粗粮搅团过活,人人脸现菜色,面黄肌瘦。张五爷除了在地里干活,还兼着河里那条铁索木船的摆渡,空闲时间,他在河中丘陵小岛上,开了一些荒地、隙地,随手洒些瓜果蔬菜种籽,也不施肥,也不用浇水,更不用看管,开春菠菜苜蓿小油菜,头伏萝卜二伏菜,豌豆蚕豆一齐下,茄子白菜加苋菜,样样俱全,四时不断。那野地积聚了多年的腐叶鸟粪,地气足,长啥都使着劲儿,恣意疯长,开春绿油油,水汪汪一片好菜,碎碎的萝卜籽、白菜籽下地了,沾了地的湿气就抽芽了。初时,看不出样来,萝卜不像萝卜白菜不像白菜,只是星星点点的绿,动植物世界,越高级越有形,特征和差别越明显,人和猫狗再小也不一样,越低级的越不明显,小狗和小狼崽几乎一个样,小树苖几乎一个样,菜蔬刚发芽一个样,但也有一个共性,小时候都差不多,婴儿几乎一个天使的面孔,刚孵化出的小鸡小鸭小鸟,你若能区别个张三李四王麻子,我服你了,除非长大了,可以叫芦花公鸡,大冠头,长尾巴,呱呱之类的特征。菜苖也是一样,小时候看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是绿油油的可爱,在风吹雨打下,颤抖着拔节,纤纤弱弱的摇晃中成长,过个十天八天,萝卜的叶子毛茸茸绿莹莹长溜溜的,白菜的叶子宽大光溜溜的,一簇一蓬的,其它的菜也一样,葫芦开着喇叭花,茄子吊着破旧篮,豆苖开着碎白花,黄的、白的、红的、紫的,如百花园,姹紫嫣红,蝴蝶上下翻飞,成群结对,翩翩起舞,只为展现那美丽、精灵,夹杂着蜜蜂紧紧地叮在花蕾上,嗡嗡叫着,采花吸蜜,忙忙碌碌,这花那花,任其采集,偶有蜻蜓转动着硕大的眼睛,颤动着薄如蝉翼的大翅膀,如直升机在空中表演飞行技术,起、飞、驻、停、忽上忽下、突左突右,好不自在,翘着尾尖落在菜叶尖上,吸食露水,过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日子。菠菜,油菜,小白菜半月即收,果实类的,摘了又结,结了又摘,只知道奉献,青紫的茄子和红红的西红柿吊在架下,碗豆苗和豆夹嫰绿绿水汪汪的,生吃满口清香,绿蚕豆煎炒煮香甜可口,结在枝上的辣椒、豆角、丝瓜、黄瓜在叶丛中攀着枝架挂着、垂着,诱人吊胃口,黄黄的大南瓜在蒲扇大的叶子下如枕头样橫着;萝卜挤着日益肥胖的身子钻出地,撑破地皮。五爷按时令收着这些时蔬,放在船头,任村人自取,来了小孩,就着黄河水洗去萝卜西红柿和黄瓜上的泥巴,孩子们接过去咬着咯巴脆响,他就舒心地笑了,村人取菜,向他感谢,他乐呵呵呵地说:“地闲了长草,反正也是闲着,撒把籽儿的事,谢啥哩,你们能打打牙祭,甜甜嘴,乡里乡亲的,我心里也甜”。也有不自觉的村人,贪心,多拿,五爷会沉着脸,冷哼几声,那贪婪的手也就缩了回去,久而久之,形成了风俗,拿一把够一天吃的就行。他种的菜,春、夏、秋品种不同,菜一茬一茬地摘,地一遍又一遍地种,他却不贪嘴,好像那天生是公家的,大家的,老婆劝他多给自家和亲戚拿些,照顾下自己人,他却笑嘻嘻说:“我看村子里人,都亲着呢,分不出个彼此和亲疏远近”。有人笑他傻,说自己赔上种子和力气,人不为己,图个啥?他憨笑着回答,人不能干什么都图个啥,村里人日子苦焦,没肉没菜的,吃个菜蔬瓜果,心里高兴,我也高兴,就图个高兴,就是很乐的事。

那时候,土地入社,户口入公社,农村农民春耕夏耘秋收在广阔天地,冬季年年不断掀起轰轰烈烈的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头顶艳阳天,脚踏大地球,胸怀全人类,四季干革命。农村人民公社开始了二十年一大二公、集体所有制的康庄大道。农民一年苦劳分得的粮食,三分之一缴售国家爱国粮,三分之一自造粮食水分,三分之一农民名义所有,即当时公社干部们所说的缴够国家的(爱国粮),留足集体的(储备粮),余下都是自己的(农民口粮)年代。

张五爷的菜可救济了不少人。从七十年代开始,生产队农业学大寨,改造农田,看上了河中那块丘岛,挖树烧荒平田,五爷劝阻过,说那地方只适合长野草和种菜,种粮食不行,小麦遇地湿水大会泅死,水稻生长期长,到收成时秋汛水淹,队长和大队乃至公社领导都不信这个邪,种二年水稻,都在稻穂沉甸甸快收时,黄河水泛滥,一冲而过,成了黄泥汤,队上放弃了这块“鸡筋肉”地,嚼不烂,扔之可惜。五爷又种上了菜,村人又有了打牙祭,改善生活的菜蔬瓜果,都感谢着他的恩德,称颂他的善行。一个村庄邻里之间,磕磕碰碰闹别扭的事比较多,只有他与任何人都没有争执。也正因为他这样乐善好施,有爱心,每当谁家有大事的时候,大伙也都愿意请他来指教谋划,闹矛盾了,请他来主持调解,抹光墙,他总是劝人为善,勤勉,凡事让着点,他的这个品行像个修行的老和尚,家乡的居士劝他皈依佛门,起个榜样,他乐呵呵地笑着说,只要心中有善,处处行善,不都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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