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是太阳,左边是月亮 第15章 灾厄再次降临

作者:沙枣树林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4-04-10 10:2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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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二狗子了,他讲了他们家里的事。他妈自生了他,受了风寒,身体虚弱,如林黛玉,老皱眉头,走路风吹杨柳,一阵风能吹走。去年在二道湖参加集体生产劳动,正干活,无缘无故地掉眼泪哭了起来,哭着哭着昏倒在地,突然跌倒,口吐白沫,不省人事,旁边的人又是掐人中,又是直呼其名,醒过来后,她的眼睛在缓缓睁开,神态游离于身体之外。陌生地看着周围的人,说着外地的方言,她的声音变得很细,像个年轻女人。“我是黄河南边李家村的秀秀,我病死的恓惶,缺吃少穿,鞋子在抬埋时少了一只,家里人忘了我,不烧纸钱不送寒衣,我在阴间没有钱使,我那男人有了新欢忘了我,娶了新媳妇夜夜欢实哩,……唉,我好伤心,我恓惶……我好可怜!”二狗子妈迷糊着闭着眼睛声音细细的说,那声音不大,诉说着另一个神秘莫测的领域。不停唠叨,队上急忙将人抬回家,请孟三神婆子来禳治。孟三婆子来后,燃香焚黄表,唱了一阵,对着二狗子妈说:“你是谁,咋就飘到这里来,撞上与你不相干的人,你有啥话就给我传,没啥缺啥的你就说,我给你置办,莫在村子里害二家旁人!”二狗子妈又声音细细弱弱的讲了一遍,孟三婆子说知道了,要过剪刀,坐在土炕上巧手就剪出了一个红纸人,一匹黑色驴,一个白色的纸人,一双鞋,嘴里就念叨着说:“我再给你送上些纸钱你就去吧,不要害缠害其他人了我老婆子今天专门来送你出门,你是神是人是鬼,十字路口另等另问去。”巫婆说着就唱歌一般的默默念叨起来,而且把剪好的纸人纸驴纸钱纸鞋端出门去在外边一火烧了对着东方说:“该去的你就去,钱也给你送了,坐骑也有了,一路走好!我也给你男人说让他逢年过节给你送上些你需用的,好不好”?“好,谢谢二婆了。”二狗子妈的表情由忧转为喜色说。孟三婆子恤天时,又安顿二狗子奶奶,门口挂上一个红,你媳妇明天就彻底好了。二狗子说:“真灵,他妈第二天就正常了,和以前一样劳动做饭。我那天进家后,我妈也不认我,我觉得四周有个阴影,好像那鬼魂就在身边,我的腿一直发抖,耳边始终是一片喧嚷,都吓傻了”。

天空的星星一眨眼一亮闪的,好像看着他们,夜青幽幽的,好像里面藏着许受东西,墙上冒着黑烟的小油灯一闪一闪,照得我们几个人的影子影影绰绰的。他们说得平静自然,像真的一样,听得人也后脊梁直冒凉气,头发都紧张得直了,透过窗棂子看着黑乎乎的外面。灯花“啪”地爆了一下,竟吓得菊花脸都白了,听着拉着哨的风鬼哭狼嚎一样的尖啸声,谁也不敢一个人出去尿尿。小孩子都这样,既想听鬼的事,又怕听鬼的事,既怕听鬼的事,又想听鬼的事。听了这些故事,菊花脑海里浮想起一桩桩恐怖的景象,北山乱石岗里的坟头,荒草凄凄,村口游动的鬼火,狗叼着一只死婴蹑着在黑夜穿行,老槐树下,影影绰绰,隐隐约约,似乎是冤死鬼、吊死鬼、野鬼们在聚会,村头凶死的小媳妇在马路边停尸三天,村后的二楞子跳水淹死,身上盖着草垫,在桥头放了五天,二道湖的狐狸精,等等。似乎村子的每个角落都有死者的阴影,到处飘荡着凶鬼恶灵,当晚,他们吓得不敢出门,不敢走夜路,也不敢回家,夜深了,家长寻上门来,领着小家伙们回家。这个村子里的人,大多迷信,生活节奏慢,恋着自己的窝不愿离开,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在一个村庄生活得久了,就成为村庄的一部分,像老黄牛一样,走得慢,吃得慢,行动全慢了下来,还要回味,反刍倒嚼,细嚼慢咽,把过去、现在、未来经常反复嚼,时常看到一些老人,在南墙根底下,晒着太阳,讲村庄一些老掉牙的故事,说一些熟悉又熟悉的人、物、事,或者背着手、拄着拐,在村外的田野里转悠,看一辈子常看的田地、景物,也在瞅自己的墓地。在一个村庄的一个房子里,生活一辈子,知道自己活到老了,在村庄择一墓地,死也离不开村庄,才是最幸福的。这样,等于没死,还可以躺着看村上头的日月星空,听庄稼长势的把节,田间地头的虫鸣蛙鼓,看子子孙孙的成长和生活,求来生投胎轮回在这个村子,继续往日的生活。这样的离世,只像是搬一次家,暂时离开喧闹的村子,累了后安静地待待,这样,他们看透了生死的轮换,淡淡的生活,平静的离去,好像走也是生活的一个节奏,可以生前选择棺木,自己喜欢的样子和颜色,放在自己睡的屋子,一点也不害怕,二狗子和菊花爷爷奶奶的屋里都放着黑漆漆的棺材,地方也是自己选择和看惯了的熟路熟地,一点也不陌生和隔世。就是为他们准备的,小孩都不敢上他们家去玩,村里一些年龄较大的老人,谈生死好像是给人讲故事一样。甚至嘴里念叨着“活成精了,该走了。”年轻人也开玩笑,你怎么舍得这间老房子、你养的老黄牛,怎么舍得那一碗香喷喷的油泼干拌面,老人指着没牙的嘴,吃不动了,早死早超生,还想来世娶个大媳妇呢,听的说的人都哈哈大笑。村里老人有些一辈子没有进过城,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他们总是对出去没有回来的人感到惋惜,尤其是最终死在外面没有落叶归根的人,他们会摇着头说可怜。

转眼小学毕业了,拴柱和菊花他们几个上了初一,随着农活的大小,放牧交给下一批孩子,放暑假该是参加生产队集体劳动的年龄,栓柱上午上学,下午回村,随着爷和爹娘参加劳动,还是信奉着不爬高,远离马的教条,倒也相安无事。学会了赶驴犁地,牵牛耙地,播种插秧,施肥浇水,薅草间苗,套种分季,啃吃苦,下力气,是个农家劳动的好苖子,这年秋收,雨季来得早,抢收割倒的水稻,地里的水稻己割倒翻晒干,天上阴云密布,黑压压,乌沉沉的翻滚腾挪,一场大雨在即,要抢在下雨前将水稻拉运到打谷场,向老天爷虎口夺粮,生产队老老少少都出场在地里忙碌着,捆扎,装车,运送,拴柱家套着一毛驴车,爷领着爹妈一边捆一边抱到车前,稻捆垛沉重,只有栓柱他爹张屠夫正值盛年,能用木杈举到高高的垛上,栓柱爷搬不动,也上不到高处,看着别人家都是十来岁的孩子在车顶上麻垛,拴柱早想和别人一样,干过去没干过的活,也显示和别的小伙子一样能干,要求上去装车,爷爷犹豫了一会,说就这一次秋收,正说着就窜上了车子,翠竹说“孩子你别上去,妈来装吧,我这右眼皮跳得厉害”,栓柱一直听爷的,拿娘说的话不当回事,说着,麻利地干起活来,在架子车槽里先按车辕方向竖着放上四捆稻子垫底,接着反方向横放八梱稻子,垫好底,搭好架子,剩下的就是一层一层往上码,超过一人高时,张屠夫用木杈举稻捆往上码,栓柱用手接过来往上累计,很快有两人高,张屠夫熟练地将绳子甩上去,拴柱接着从前往后摆正位置,交给爹收紧,爹看着拴柱麻利聪明,稻捆堆码的整整齐齐,不徧不倚,头次装车能这么好,真是能干,将绞棍往里一插,将绳子挽个扣套在上面,接着将另一个长绞棍插在扣里,利用杠杆原理将捆绳收紧,转了五六圈后,还差一点压不下去,爹在用手往下掰,拴栓站在上面用脚踩压,正在绞棍充满力道的时候,一声炸雷带着闪电在田地里低低的炸响,父子俩同时吓的“啊”的一声,张着嘴,张屠夫竞吓的撒开手松了绞棍,那棍子猛的反弹,狠狠地打在栓柱脚上,栓柱在雷击的啊声中还未闭口,脚上剧痛,带着长长的啊从车上摔了下去,说时迟,那时快,离这十来米远的一头马拉着空车,受电闪雷鸣,惊了,只见它曈孔睁大,鬓毛立起,前蹄一扬,立时狂奔,冲着栓柱翻倒的地方冲来,张屠夫急了,不顾个人安危,冲上去就顶,来不及了,那马一脚喘在栓柱裆里,栓柱狼叫一声,双手捂在裆里,身体卷缩痉挛起来,那马腾空而去,由于张屠夫的顶撞,那车子翻过栓柱一边擦头而过。一家人和周围干活的人都围了过来,栓柱己疼的上不来气,嘴大张着,痛苦的表情夸张着,人己昏了过去。这过程大概不过半个时辰。

大家又是呼叫着拴柱的名字,又是掐人中,好半天栓柱才缓过一口气来,小的气若游丝,命悬一线,紧急送往医院,乡卫生所检查,发现睾泡肿大出血,右脚肿胀,人在半昏迷状态,情况严重,乡卫生院无能为力,速送县医院治疗。经检查,“右足第2、3、4跖骨骨折,连续性中断,对位差,局部可见皮肤颜色发暗紫,压痛阳性,可触及骨擦感,足趾活动受限。”这还不是最主要的,要命的是伤者卵睾肿大出血,左卵睾受马蹄喘烂挤碎,右侧血液通过受阻,肿胀充血。疼痛感七级感,伤者已昏迷,有生命危险,五爷和张屠夫,扑通一声,双双跪倒在医生面前,哀求着大夫“救救我的孩子吧,就这一个独苗苗,可不能失了呀,我们这一家子都活不下去了”栓柱的奶奶和妈也跟着跪了下去,哭声一片,队长拉着大夫的手说,娃在干活时受的伤,求求你了,大夫说不要哭了,马上住院,先打一阵杜冷丁止痛,接着输液消肿,再行手术治疗,三天后,对柱柱全身麻醉,摘除了左卵睾,对右足第2、3跖骨切复内固定术,右足第4跖骨闭合复位内固定术,上了一层药膏,缚了纱布,拉上固架,他躺在床上输着液,疼痛减轻了许多,还是很难受。脸色由先前的蜡黄苍白已成正常色,一家人知道捡了一条命回来,却失去了男人一个很重要,很宝贵的器官,悲喜交加,哭泪涟涟...住院半月后,出院回家静养三个月,不能下地,菊花和其他同伴经常来看他。

村子里人这才信了算命先生的话,“头上是右边太阳,左边月亮,水里马咬,地里马踹,空中断脚,洞中喝水”。头上右太阳是拴柱的命够苦的,这娃好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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