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大队里，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准备睡一觉，关了灯以后我却睡不着，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周诚的腿上有伤，那他应该是真的周诚，齐寰宇不会为了假装周诚自残——这还不是一般级别的自残，这是从腿上扯下一块肉来。
周诚不在大队，这可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要是真买了一份意外险，那份保险他不可能放在家里，他已经很多天没回家了，文件不是在他的车里就是在他的包里。
我没拉窗帘，外面的路灯闪烁着，一切看起来都很太平。我深吸了一口气，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周诚的办公室位置我太熟了，抹黑我都能找过去。但等我摸过去后，我才发现了问题，周诚的办公室有人把守。
“我，就进去拿个茶叶。”说完了以后，我自己也发现这个理由太烂了。我好哥们儿都伤成那样子了，我竟然还有心思喝什么茶叶，一听就是假的。于是我赶紧补充了一句，“要不你们跟我一起进去，我真就是拿个东西。”
“小秦哥，你别为难我们了。队长办公室里有枪，枪械室不是出问题了么？存了十几把枪在队长办公室。别说是我们陪你进去了，你就是让我们陪一只苍蝇进去，我们也不敢。而且我们没有钥匙。”说完了他们转了两下门把手，门是锁上的，那我就算死缠着他们我也进不去了。我刚才忘了办公室里有枪了，有枪我就不进去了，请我都不进去，万一丢了一把，那我得背黑锅。
我挥了挥手让他俩把这事儿忘了，我去别的地方买茶叶好了。周诚的合同文件不一定放在办公室里，也可能在车里。实在找不到，我也可以让尹泉帮我催催，反正只要周诚真要买保险，这份保险底单迟早要回到尹泉的手上的。
我打算重回房间里睡觉，刚一回头就和迎面走来的瞿敏碰上了。瞿敏已经换了一件新的衣服，我少在大队里过夜，不知道他们值夜班的情况，今天我才发现瞿敏也是睡在大队里的。他和邢龙两个人本来是被安置在酒店里住的，但太长时间没回酒店了，就把房间退掉了，两个人住在临时休息室里。
“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我奇怪地问瞿敏。这条走廊就只有一个房间，周诚的办公室，大半夜的瞿敏来这个地方肯定是要进周诚的办公室，但为什么？
瞿敏说：“我是在巡逻。现在周诚倒下了，局子里不能出一点事，我每天必须要亲自看一遍，确定所有的事都没问题才能去睡。一会儿我要去罗大柱那里，你跑这儿来干嘛？”
我总不能直接说，我是来周诚的办公室偷东西的。我便道：“我，就随便溜达溜达，你不吃要去看罗大柱吗？我和你一起去。”
“那就一起去吧，你别在周诚的办公室周围晃，他办公室里又枪，要是枪丢了你可得背锅。”
我心里吐槽，既然这样，你就别嚷嚷那么大声，这么大声音全世界都知道了。
“地下室那球还摆在哪儿么？”
“没呢，暂时枪械室关起来了，只能把枪都放在队长办公室，那个球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拿走。还有那具尸体也还没找到。”
我相当的无语，瞿敏像是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一个劲儿地强调。虽说大队里也没有外人，可是总是把这桩说好了要保密的事儿到处乱说，让我浑身膈应。
罗大柱在看守所的情况好不错，看守所怕他出事儿，给他一个人关了一间。他浑身脏兮兮的，缩在屋子的一角，看着像是一只可怜的流浪狗似的，怪可怜的，我竟然很同情他，觉得真是作孽，犯了罪以后人的所有权利都清零了.但是我转念又一想，这家伙都几进宫了，他至于这么可怜么，就算真可怜那也是自作自受。
罗大柱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我们喊他，他都不肯出来，瞿敏想问他些话，可他就是不理我们。看守所的狱警骂了句脏，就让我们退后点儿，拿着警棍敲了敲铁栅栏。
罗大柱被吓了一跳，扭头转向了我们一点儿，我诧异地问：“他脸上怎么有血？你们打他了？”
狱警忙道：“不可能！我们怕他出事儿，单独给他一个房间关着他，每天一根手指头都不敢碰他。我们哪儿敢对他怎么样？出了事周队还不扒掉我们一层皮？！”
狱警怕出事，那钥匙把门打了开来，钥匙罗大柱真出了什么事儿，不用周诚剥他一层皮，有的是人让他脱衣服走人。这个案子现在牵扯着多少条敏感的神经，一点儿马虎都出不得。
罗大柱活得还是好好的，就是脸上——尤其是眼睛的地方有点血，可能眼睛受伤了，闭得很紧，他精神也出了问题，我们问什么都不回答，问多了还仰脸对我们笑。如果不是房间里有摄像头，狱警又拍着胸脯跟我们保证绝对没有动罗大柱，我真怀疑他被这些警察虐过。
罗大柱的伤看起来不严重，就是眼睛那儿的血比较多，瞿敏却坚持要把罗大柱送到医院去。瞿敏的观察力比我敏锐多了，如果是我，可能就算了，但瞿敏毕竟是痕迹学的博士，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罗大柱身上那么大的出血量，可能意味着他的眼睛已经保不住了。
但眼睛受伤了，正常人无论如何是笑不出来，罗大柱的精神完全失常了，这才过去多久？被抓进来的时候人还是正常的。
罗大柱回头推着我的肩膀和我到关押室的外面，低声说：“你信狱警的话么？牢里虐待犯人的事不算罕见。”
我指了指监控道：“有这监控在，他们应该不敢说谎了。再说了，如果是被虐伤的，罗大柱看见警察应该相当害怕，你看他怕么？”
“有道理。那就有麻烦了，怎么好巧不巧现在疯了？”瞿敏告诉我，他怀疑这疯不是巧合，和周诚的腿上的感染一样，都是一个事先就设置好的预谋。
“太疯狂了吧？长生会怎么可能有办法控制人什么时候生病，什么时候发疯？如果他们真能做得到，他们就不是骗人的邪教了，他们是真有办法！”
“不管怎么是，先送去医院检查看看吧。他是我们的鱼饵，这枚鱼饵不能出事。”
狱警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让我们快过去看看。我看他脸色苍白的样子，心说出了什么事？
狱警显然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看他的手心，罗大柱，你把手心摊开。”
罗大柱警惕起来，盯着狱警看了一会儿，道：“不要，你要抢我的宝贝。”
狱警急得跺脚，但他就是不肯摊开口，我心说他手心能有什么，但是狱警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的。于是我蹲下来，道：“你给我看你的宝贝，我也给你看我的宝贝。”
这话说完了以后，我感觉自己像是个披着风衣准备去吓人的露阴狂魔。
这话奏效，罗大柱很信任我，摊开了手掌给我看他手心的东西，我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手心里血刺呼啦的，是一个眼珠子，眼珠子被他过度用力地攥着，已经有点儿碎了，硕大的眼前上密布着坏死的血管。
我转身跑出关押室，抱着两根铁栅栏就吐了出来。他把自己的眼珠子挖了出来！
这事不小了，狱警立刻关闭了铁栅栏，要求我们两先在这儿看一会儿，他马上去汇报领导。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监控应该都拍了下来。
我们几个都吓的脸色苍白。我和瞿敏也不顾看守所里的规则，在走廊上抽烟压惊。看守所的牢房是一排串着的，烟刚点燃，我就听见一排悉悉索索的声音，是那种有人靠在了铁栅栏上，把铁门弄得碰撞的声音。我抬头看见每间小格子里都有几个人争先恐后扑倒铁门上，脑袋试图从那个狭窄的缝里伸出来，拼命地嗅着味儿。
我和瞿敏被眼前这一幕给弄懵了，我感觉现在不是他们关在铁栅栏后面，被管着的是我和瞿敏。这些人都丧尸一样，有几个格子间里还因为抢前排一点儿的位置打了起来。
“给我，给我来一口！”
瞿敏皱着眉头，我们还没来得及臭一口，狱警就抽着脸进来，让我们把烟给灭了。
“谁让你们在这儿抽烟了？！这里头关键来的十个有七个有毒瘾的，这几天抽不到，他们已经抓心挠肺了，闻到烟味也能解解瘾，你看他们现在这样子，要出大事儿的！”
我真没想到会是这样，也从没想过一根小小的香烟会有这么大的用处。
这些人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似的，一开始对我们求着，见我和瞿敏要走，他们破口大骂，疯狂撞击着铁门，我真担心那门撑不住会被他们撞开。
走的时候，狱警让我们烟头子也带走，我和瞿敏两人哪感怠慢，捡着烟头，恨不得把烟灰都擦干净。
正要走的时候，我听见罗大柱苦苦乞求我：“主人，给我来一口吧，我表现得这么好，给我来一口。”